第28节
只是二个小时不到,本是嚣张不可一世的暴民形势急转直下,成了过街老鼠。 很快,众人一路杀到西街许家桥桥头汇合,在河东桥边屹立的许家桥标志性建筑物萧家青楼,已经被大火吞噬,数十个衣服破烂的小姐在寒风中抱成一团,颤抖哭泣。 萧家萧老爷本是一脸呆滞的站在熊熊燃烧的青楼前面发呆,突然见一大群人又杀过来,吓得就要抱头跳河,被一群保镖拉住,细看,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这才松了一口气…… 放眼望去,只见河西马家上空已经是浓烟滚滚,传来不绝入耳的喊杀声。 “兄弟们,杀!”罗大厨立在桥头,提着两把锋利屠刀大喊。 “杀!”郭斧头高举铁斧应和一声。 两千多精壮大汉同时振臂高呼。 刚才众人一路势如破竹追杀小股暴民,士气正是旺盛的时候,在罗大厨和郭斧头那浑厚的声音带领之下,一个个热血沸腾,举起手中的兵器,一路喊着“杀”声,潮水一般朝桥西杀了过去…… 马家。 马家在两百多年前搬至许家桥,通过这些年的努力,终于成为了许家桥的第一大户,而今天,马家却是迎来了这两百余年来最大的灾难。 成千上万的暴民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事实上,当有暴民朝许家桥方向进军的时候,马家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当马家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然,马家还是有些准备,马家本是就人丁兴旺,仆役成群,加上临时动员,上上下下,也有近千人。 可惜的是,千人还没有支持半个小时,马家大院就彻底沦陷。 成千上万的暴民蜂拥进入马家,搬不走的就砸,砸不烂的就烧,金银细软值钱的东西被抢掠一空,粮仓更是一遍狼藉,那些饥饿暴民肩挑背扛,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拉…… 赵原并没有参加战斗,他与陈氏在一起,指挥战斗。 在两人身边,簇拥着两百多身强体壮的佃户,这些工人全部是朱大炮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牛高马大,而且对万家绝对忠诚,有些佃户,几代都跟随着万家。 除了身强体壮之外,这两百工人身上的配置也非常豪华,都是杀人的利器,除了长刀利剑,甚至于还有十几把弩弓。 当确定了许家桥已经安全之后,赵原才和陈氏步出万家大院。 在二百粗壮汉子的簇拥下,赵原和陈氏来到了桥头,看到了一脸愁眉不展的萧家萧老爷。 陈氏走过去,安慰了几句之后,萧老爷随其一起到万家去探望。 站在拱桥上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万家的战斗应该接近了尾声,因为,一些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熄灭,变成了滚滚浓烟,在万家周围的荒野,漫山遍野都是四散逃窜的暴民和追杀的万家工人,远远看去,如火如荼。 赵原并没有直接参加战斗。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低头跟随在陈氏身后,他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路上,萧老爷对陈氏的千恩万谢。 原来,一小股暴民冲击了萧家的青楼,在混乱之中,萧家的第三个儿子被杀死,另外几个儿子也有受伤,又死了一些家丁妓女,随后,青楼被人纵火,就在惊慌混乱之际,万家救援马家的三千多人,那股暴民立刻一触即溃,四散逃了。 萧家虽然死了个儿子,青楼被毁,但是,绝大部分的家族成员都活了下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不是万家的救兵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过桥之后,不时会有小股被冲散的暴民与他们不期相遇,不过,面对二百服装统一的精壮男人,那些暴民都四散避开,并不与他们纠缠。 其实,这时候,到处都是马家的人在追杀那些四散逃命的暴民,暴民们已经被冲散,根本没有了反抗之力,一个个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很快,一行人到了马家。 马家那绵延数百米的高大围墙已经被推到,大门被撞垮,门口到处都是砖头瓦砾和一些散乱兵器,一遍狼藉。 进了马家大院之后,凄惨景象更是令人惨不忍睹,那些亭台楼榭都被摧毁,主建筑物更是千疮百孔,有些建筑物还在冒着浓烟,一些家丁正在担水救火。 在院子中间,堆满了尸体,至少有数百具之多,在一栋屋檐之下,挤满了受伤的人,哀嚎声惨叫声不绝入耳,仿若人间地狱一般…… 马俊武坐在门槛上发呆,仿佛苍老十岁。在他面前,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用雪白的床单蒙着。从床单外面隐隐约约露出的曲线显示,尸体是女性,而且是赤裸着。 第四十四章 胜利【第三章】 在尸体的一侧,有血迹溢出来,把雪白的床单浸湿,大块大块的血迹令人心悸。 “马老爷,节哀顺变。”陈氏走过去,轻轻道。 “节哀顺变吧,我儿子也死了一个。”萧老爷长叹一声,一脸黯然之色。 马老爷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陈氏,突然,一下跪在了陈氏面前,死命的磕头,“呯呯呯”几下,马老爷额头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他身边的家眷拉都拉不住,依然死命的挣扎着磕头。 “马老爷,马老爷,你这是干什么?你可折杀我了啊……”见马老爷追着她磕头,陈氏顿时慌了手脚,连连后退,摆着手。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是我害了花花,是我害了花花啊……如果我早听你们万家的……花花就不会走,花花啊……花花,我的花花啊……” 马老爷拍着地面,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起来。老人这一哭,一群家眷也跟随着哭了起来,院子里面乱成一团。 马老爷有七子,临老得一女,视如掌上明珠心头肉,呵护有加,而这次的暴民事件,十三岁的花花被暴民强暴,可见对其打击是多么的沉重。 事实上,马老爷还死了三个儿子,不过,他对死几个儿子并没有什么感觉,唯独对小女儿花花的死亡伤心欲绝。 陈氏叹息了一声,安慰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一开始,陈氏来万家,是抱着一种胜利者的态度而来,甚至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而当她看到马家的惨况之后,突然有一种兴味索然的感觉。 “赵原,你是对的……你想什么?” 回来的路上,一路感叹的陈氏和赵原说话,却发现赵原一脸冷漠。陈氏自然是不知道,万家的惨况勾起了赵原的心思。与差点被灭门的赵家比起来,万家已经是非常非常幸运了。 “没什么。”赵原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淡淡道。 “嗯,没事就好,相信,这次事情流传出去之后,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暴民袭击许家桥了。”陈氏并不追问,看了一眼周围还在追杀暴民的许家桥相亲,轻轻叹息了一声。 “是的,暴民们也不蠢。” “走吧,我们回家吧,灵儿还在担心呢。” 陈氏一脸意兴阑珊,也不多言,径直回到了万家。 到了日落时分,许家桥的战斗才彻底的结束。 万家的工人一直追杀了数十里,后来,就连许家桥的百姓也参与了追杀,沿着暴民们留下的脚印追赶,在许家桥的荒山野外,到处都上演着血腥的杀戮,被白雪覆盖的原野,仿佛披上了一层血色的外衣。 天终于黑了下来,大地陷入了平静,追杀的队伍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许家桥,开始收拾残局。 这次许家桥的损失可谓是惨重无比,无数的民房被烧毁,万幸许家桥的房子大多都是砖石结构,不易燃烧,不然,火烧连营,整个许家桥都会陷入火海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财产上的巨大损失,死亡的人数超了二千,光是万家,就死亡了三百余人。 在许家桥,几乎是家家戴孝,到处弥漫着悲伤的哭泣声。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相对来说,万家的损失是最小的,除了数十人伤亡,财产几乎没有损失。 万家正在杀猪宰羊大肆庆祝,但是,陈氏高兴不起来,因为,万子禹受伤了。 万子禹受了重伤,一柄飞剑贯穿了他的腹部,如果不是有着雄厚的灵气护体,万子禹早就倒毙在荒山野岭之外。 万子禹回家之后,立刻进入密室闭关,陈氏把家里收藏的所有晶石丹药一股脑都送进了密室…… 陈氏不开心并没有影响到东院的庆祝。 在工人们眼里,赵原就是英雄,一个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平民英雄。 东院的水井边,燃烧起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的火苗升腾数丈,驱散了夜晚的黑暗和寒气。 在篝火堆边,围了一圈的大锅,大锅里面,是大块大块的猪肉羊肉,油花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人们开怀畅饮,庆祝活了下来,大骂着那些暴民。还有人高唱着一些浑厚苍茫的民谣,也有人胡言乱语发酒疯,整个东院,仿佛过节一般,冲淡了死亡的阴影。 赵原并不知道万子禹身受重伤的事情,他喜欢和工人们一起喝酒吃肉,他喜欢他们的质朴,喜欢他们的单纯,喜欢他们的粗鲁,喜欢他们底层人物的直爽。 朱大炮也在东院,手中提着个酒壶在人群之中跌跌碰碰,醉眼朦胧。很多人向他敬酒,他是来者不拒。 工人们很高兴朱大炮能够在东院喝酒,事实上,这数十年来,朱大炮从未曾在东院喝酒吃饭。 罗大厨和雷大厨在篝火堆边,正在整一头吊起的肥猪,各自用一把杀猪刀卖弄割肉的本事,比赛看谁割得快。屠刀上下翻飞,寒光闪闪之下,一条一条的猪肉被抛进汤锅,溅起汤水,汤水溅入篝火,立刻升起腾腾的雾气,香气逼人,惹得工人们大喊大叫,高声喝彩。 郭斧头没有喝酒吃肉,而是闷声闷气的劈材,为篝火添柴。郭斧头受了一点轻伤,耳朵被一块砖砸到了,差点撕裂,不过,这点伤对于他来说是小意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消毒处理,找兽医缝了几针就像没事了一般。 许三破天荒的出现在了东院,挨着赵原坐着,一脸骄傲之色——赵原可是他引进万家东院的,他有足以自豪的本钱。 …… 东院,简单,原始,快乐。 看着这温馨的画面,他有一丝失神。 如果没有血海深仇,他或许会选择在这里终老,他喜欢这种气氛。 这庆功宴,一直到凌晨时分才结束,工人们一个个喝得熏熏大醉,各自搀扶着进了房间睡觉,剩下罗嫂雷嫂和几个打杂妇女收拾残局。 郭斧头依然闷声劈柴。 “斧头,为啥还不休息?”坐在水井边沿的赵原见郭斧头有点异样。喊了一声。 “不要你管。”郭斧头回了一句。 “……”赵原顿时哑然,郭斧头可是从未曾这样对他。 “小赵,让他安静安静,哎……可怜……”正在收拾大锅的罗嫂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有事?”赵原立刻察觉。 “郭斧头的对象死了。”雷嫂走到赵原身边,附耳轻轻道。 赵原心中一沉,他不用猜也知道,那女孩子肯定是死在暴民手中。赵原并没有走过去安慰郭斧头,他也找了一把斧头,陪着郭斧头劈柴。 这天气,除了用斧头劈材,也找不到苍蝇发泄。 两人男人都不说话,默默的劈着柴火。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东院已经收拾干净,就连罗嫂雷嫂都招呼了一声睡觉去了,而赵原和郭斧头,依然死命的劈着干柴,两人都脱了衣裳,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 终于,郭斧头说话了。 “赵原,你身上为什么那么多的伤?”郭斧头看着赵原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惊讶的问道。 “这是狗咬的,这是别人打的,这是猛兽抓的,这条,是从山上摔下来刮伤的……” 郭斧头呆呆的看着赵原身上的伤疤不出声。 “人一辈子,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坎是不能过去的。”赵原淡淡的看着郭斧头。 “嗯。”郭斧头应了一声,返身走到厨房,抱出一坛酒。“这是罗大厨收藏的。” “罗大厨收藏的……那你……” “喝了就喝了,难不成他还敢要我赔!”郭斧头眼睛一横,瓮声瓮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