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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气好像是冲着他,但又别别扭扭的气得不纯粹。 放在平常,莫名其妙好心当了驴肝肺,裴冀丁早把人损得没边了。 但这会疑惑占据了顶峰,脑子转得像陀螺,直到秦尚端着药出来,白瓷碗放在他面前,冒着热气的药汤这么一蒸,裴冀丁缺的那根筋才算回来了一点。 “哎,”他叫了一声,仰着脸,心里惴惴的,还有点得意忘形,“你这算是慰问关怀吗领导?” 一柄勺子砸在瓷碗里,溅起来几滴药汤。 “喝,喝完了睡觉去。” 秦尚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一时冲动,什么东西没把住撞进了心里,很快又散开了。 “以后打架少往前凑,没那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啊。”秦尚搬了个马扎和裴冀丁一块坐下来,“打架拼命也就算了,你倒好,去送命。” 这语气太缓和,裴冀丁一时有点缓不过劲来,闷不吭声闭嘴喝药。 秦尚盯着他喝完药,跟盯个七岁嫌药苦的小男孩似的,寸步不离。 大院里凳子,木炭,烧烤酱和食材滚了一地,天蒙蒙亮着,院里的灯不再是黑夜里的温馨和烟火气,倒成了凄凉景象的衬托者。 裴冀丁要起身去收拾东西,被秦尚抱着手臂给盯得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小马扎坐着都扎身子,这场面有点诡异,还有点暧昧,裴冀丁心里发毛,发痒。 他咳了一声:“我帮着收拾收拾。” “回屋躺着去。”秦尚看着他,“你哥我又不是压榨童工,回来脊梁骨断了我可不养你。” “谁童工啊。” 裴冀丁回了一句,但也没有多在意,收起了马扎,晃荡着进了仓库。他背影冷漠淡定,心里却跟藏着几只要破茧的蝴蝶似的。 秦尚的关心他感受到了,这种在意他在他哥裴冀北和项白身上感受到过,但又不一样。 初中和高一的时候裴冀丁经常打架,原因丰富。但引爆点都是一个。 讽刺他私生子的,没爹没娘的,一律要打一架。 裴冀北是个好哥哥,比他大不少,自然不会被裴冀丁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刺给伤到,但刺猬把自己蜷了起来,他也打不开裴冀丁的心房。 第一次见到裴冀丁顶着伤回来的时候,是裴冀北找了药给他,嘱咐他怎么用,但质问他为什么打架,劝告他不能打架的话,裴冀北一句没说。 不是不知道裴冀北对自己好,裴冀丁每次面对裴冀北都有种隐秘的自惭形秽,那些教诲,道理,包括掏心窝子的话,都因为这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是裴文德看重的儿子而变了味道。 说的是对的,心也是好的,但就是听不进去。 裴冀北显然对他的心思门清,于是兄弟俩默契的将关系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避开所有会让人难堪的话题,和平相处。 这样的关心细致,得体,但也刻板,略显生疏。 而项白,一向是他挥着拳头时,旁边喊得最嗨,打得比他还上劲的那个。 在这种心照不宣和同甘共苦中,裴冀丁过完了他的二十二年。 而今天,他碰到了另一种有血有肉,处处都是生动的关心。 比裴冀北更自然,比项白更成熟,像是通往别处的阶梯,一路向上。 后背一棍子打得不轻,揉了药油疼痛也从皮肉里往外渗,裴冀丁趴在折叠床上,外面时不时响起桌椅板凳被搬动的声音,组成了独特的安眠曲。 到底是累了,太阳在大院升起的时候,裴冀丁睡着了。 屋外面一片狼藉,秦尚看着头大。 打架斗殴他不怕,在胡同里长起来的孩子,谁还没打过几次架。他怕的是李叔来了要担心。 烧烤店安稳下来不容易,人喝酒多了,喜欢闹事,客人打架砸店的事这几年裴冀丁没少见,但习惯归习惯,就像是儿女报喜不报忧,生活中的烦恼秦尚并不想让李叔知道太多。 四五点,天边泛着朝阳的辉光,把大院照了个透彻。 秦尚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白汎工作不稳定,经常大半夜出去堵人,四五点必然是不会醒着的。 扰人清梦的人讨厌,白汎的工作累得很,别人劳心,而他却是有可能劳命。 作为二十几年的发小,秦尚对哥们的生活算得上了如指掌,往常这种时候就是天塌地陷,他也不会打搅项白。 大院杯盘狼藉,菜汁油汁撒了一地,院里没铺地板,就是水泥地,疙疙瘩瘩的全渗进了地面,看着像是无证经营,卫生条件可疑的三无小店。 原本的大院虽然因为油烟变得老旧,地上也有几道因为被黑炭擦过而抹不去的痕迹,但绝对算得上干净整洁。 偶尔有和风元素的店面和院子里茁壮成长的槐树代表着秦尚内心隐秘的小文艺属性。 隐性文艺青年秦尚在朝阳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眼睛上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摁下了手机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两声,“嘟”的一声被接通,然后传来一声激烈的“啪!”。 秦尚平心静气,等电话那头尘埃落定,窸窸窣窣中出现一个迷迷糊糊,且怒气值满溢的声音。 “神经病啊是不是,要死啊!叫醒沉睡的人会得心脏病的知道嘛!你这是谋杀!” 在白汎怒不可遏的声音中,秦尚在大院中间淡定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