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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咳了许久,咳得身子弯成了虾米,险些震裂了胸腹处的伤口,才缓缓直起身子来,腰杆挺得笔直,眼瞳微缩,冷冷地看着神庙上方那块大匾,以及匾上那个勿字以及三个M,保持着令人心悸的沉默。 神庙当然知道外面有人来了,想必这一刻也知道他一心想要抹除的目标一,叶轻眉的儿子,神界的同行者范闲,也来到了庙外。令范闲感到略微有些不安的是,神庙此刻的安静显得有些诡异,他不禁联想到五竹叔刻意留情的一刺…… 并没有沉默太久,范闲的唇角微微抽搐一丝,盯着神庙那扇厚厚的深色的大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阴狠吐出一个字来:“砸!” …… …… 知道神庙下落的凡人极少,到过神庙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至少在这近几百年里,大概只有西方那位波尔大法师和东方的苦荷肖恩曾经来过,便是连波尔他老婆伏波娃都没有机会来神庙旅旅游。在人们的想像中,不论是谁来到神庙,想必总要恭敬一些才是,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今天却有人要砸神庙的门。 破门而入,这是流氓的搞法,虽然神庙这厚厚的门会不会砸破要另说,但至少范闲的这个字,已经代表了他不惧于激怒神庙,大概是因为他知道神庙是个死物,不存在人类应有喜怒哀乐。 王十三郎没有丝毫犹豫,闷哼一声,单手将四顾剑的骨灰瓮提至身旁,体内真气纵肆而运,呼的一声,将褐色的骨灰瓮狠狠砸了过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骨灰瓮在神庙的厚门上被砸成粉碎,震起无数烟尘,偶尔还有几片没有烧碎的骨片激飞而出! 骨灰绽成的粉雾渐渐散去,厚厚的神庙正门没有被砸碎,只是出现了一个深深的痕迹,看上去有些凄凉,尤其令人感到刺眼的是,在那个痕迹的旁边,有一片骨锋深深地扎进了门里。 就像是一把剑一样。 王十三郎嘴唇有些微微发干,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片骨锋,心想师傅即便死了,原来遗存下来的骸骨依然如此剑意十足。 这自然是身为弟子产生的惘然的感觉,但王十三郎看着四顾剑的骨灰就这样散落在神庙的正门上,石台上,不知为何,心情激动起来,内心深处最后那一丝畏怯和紧张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范闲忽然沙声笑着说道:“你师傅如果知道自己的骨头还能砸一次神庙的大门,只怕他的灵魂要快活地到处飞舞……” 这两位年轻人很了解四顾剑的心意,所以将这骨灰瓮砸在神庙门上,他们知道一定很合那位刺天洞地的大宗师想法。 王十三郎终于也笑出了声来。 此时唯一需要考虑的是,神庙的门既然已经砸了,神庙总要有些反应才是,王十三郎从范闲的手里接过木棍,腰身微微下沉,盯着神庙的门,开始做出搏虎一击的准备。 范闲却是抬起右手,止住了他的行动,面上似笑非笑,静静地等待着神庙的反应。他的内心早已经摆脱了任何与恐惧与得失有关的东西,海棠与王十三郎认为他再赴神庙是冒险,他却不这样认为,因为关于神庙,他漏算了一次,便险些身死,但他不认为这次自己还会漏算,毕竟如今的神庙,只有五竹叔这一个行动力,只要能够唤醒五竹,神庙……又算是什么东西? …… …… 神庙的反应很快,那扇沉重的大门只不过开了一丝,一道诡异而恐怖的黑色光影便从里面飘了出来,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又像是一抹夜色到来,瞬息间穿越了空间与时间的间隔,来到了范闲的身前。 布衣黑带,手执铁钎,一钎刺出,呼啸裂空,谁也无法阻止如此可怕的出手。 范闲不能,王十三郎不能,就算四顾剑活着也不能,更何况此时三人身间的四顾剑,只不过是几片碎骨,一地残灰罢了。 …… …… 然而那柄没有丝毫情绪,只是一味冷酷的铁钎将将刺到范闲的身体前时,便戛然而止! 由如此快的速度回复至绝对的平静,这是何等样可怕的实力。 范闲却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亲人,陌生的绝世强者,神庙的使者护卫,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 …… …… 不知道是因为五竹认出了面前这个凡人正是那天神庙需要清除的目标,还是因为范闲说出了这样一句显得过于奇怪的话语,总之,五竹的铁钎没有刺出来,只是停留在范闲的咽喉前。 铁钎的尖端并不如何锋利,也没有夹杂任何令人颤栗的雄浑真气,只是稳定地保持着与范闲咽喉软骨似触未触的距离,只需要握着铁钎的人手指一抖,范闲便会喉破而死。 王十三郎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他终于相信了范闲的话,在这个奇怪的布衣宗师面前,没有人能够帮到范闲什么,能帮范闲的,终究还是只有他自己。 范闲就像是看不见自己颌下的那柄铁钎,他只是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五竹叔,温和笑着,轻声说着:“我知道你很好奇。” “你很好奇,为什么那天你明明知道我没死,却宁肯违背你本能里对神庙老头的服从,把我放出神庙。”范闲的眼帘微垂,目光温和。 “你很好奇我是谁,为什么你明明记忆里没有我的存在,但看着我却觉得很熟悉,很亲近。”范闲的双眼湛然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