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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速度,摘星楼顶的刺客清楚地算出了皇帝陛下躲避的方位,躲避的速度,瞬息间的位移,手指异常稳定地第二次抠动,向着皇帝陛下疾退力竭的位置击了出去,他全部的希望,其实都是放在这第二枪上! 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计算出这么多的内容,并且对于皇帝的选择得出肯定的结论,很明显那名刺客很了解皇帝的性情,更了解皇帝对于这把枪……也就是世人所知的箱子的了解和警惧。 最关键的是,摘星楼刺客居然能够知道一位大宗师在生死关头能够施展出的速度,如此才能准确地算出皇帝最后飘落的落点,难以再次二次飘移的落点! 这是无法计算出来的,也是无法求证出来的,因为世间的人,除了那几位大宗师之间外,谁也无法将大宗师真正地逼到绝路,更遑论了解大宗师的速度。 除非……曾经有位大宗师亲自帮助那位摘星楼顶的刺客,训练过无数次! …… …… 眨眼连一半都来不及完成的时间内,皇帝陛下从先前平静而冷厉的情绪之中,忽然被恐惧占据了全身,体内无数霸道真气在这刹那辰光里爆炸出来,面色苍白,双瞳微缩微散,全力一飘,瞬息间从原地消失,撞进了一直安静无比的角楼之中。 在这一刻,此生从来无比自信,无比强大,从来不知道畏怯为何物的皇帝陛下,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惧,一丝对于死亡的恐惧,因为虽然他看不见那道令自己无比动容的气息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最警惧的箱子……终于出现了。 一声闷爆响彻皇宫城头,第二枪射穿了角楼的木门,沿着一条笔直的无形线条,那粒杀人的弹头,向着浑身颤抖,狼狈不堪地刚刚遁至角楼幽静房间后方的皇帝陛下胸膛射去! 这一枪太绝了,绝到算到了皇帝的任何想法,任何举动。皇帝体内的霸道真气已在皇宫城头炸成一道无形的气流,此时体内一阵虚无,哪里可能在瞬息间再次做出如仙魅一般的躲避动作。更可怖的是,第二枪连绵而至,中间竟似没有任何间隔,当皇帝察觉到如波浪续来的那道噬魂气息时,已经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摘星楼上的刺客算到了种种种种,却无法算到皇城角楼,皇帝陛下身后的幽静房间其实并不幽静,里面站着很多很多人,十几个沉默的,似乎连呼吸也没有,像幽灵一样穿着铠甲,举着厚钢盾牌的人。 这些人似乎在这个幽静的角楼里站了无数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姿式,封住了四面八方射向这间角楼房间的可能。三年前京都叛乱时,城上城下一片血一般的杀戮,可无论是范闲还是大皇子,都没有发现这房间里有什么异样,那时候这些浑身着甲的持盾幽灵在哪里? 难道这些看上去像是漠然站了无数年的持盾者,就是皇帝陛下为了抚平内心那抹恐惧,从而布下的最后安排?这些站了无数年的持盾者,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要替陛下挡住那个箱子射出来的夺命的子弹? 可是这些产自内库的精钢盾牌,怎么可能挡住那个世界上最强悍的火药杀器?这是内库女主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屠龙刀,最后的天子剑,她留下的其它遗产怎么能抵挡? 没有人能够看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站在皇帝左手方的那个持盾者颤抖了一下,他手中双手紧紧握着的钢盾上面蒙着的灰尘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盾牌之后的皇帝陛下颤抖了一下。 那名持盾者轰然一声倒了下来,钢盾上出现了一个口子。 就如同上天降下了天罚之锤,皇帝陛下如同被这大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退去,砸碎了角楼房间的后墙壁,穿壁而出,十分凄凉地被击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 …… 鲜血从皇帝的左胸膛上流了出来,先前太极殿一战,他身上的伤口也被此时的剧烈动作重新撕开,王十三郎在他右胸上划破的那一剑,范闲指尖剑气在他脖颈处切开的伤口,都开始重新流血,将这位强大的君王变成了一个可怜的血人。 皇帝躺在雪地上,急促地呼吸着,乌黑的双瞳忽凝忽散,左胸处微微下陷,一片血水,看不清楚真正的伤口。雪地在他的脑下,他瞪着双眼,看着这片冰冷而流着雪泪的天空,袖外的两只手努力地紧紧握着,不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无穷的恐惧与愤怒涌入了他的脑海。箱子,箱子终于出现了。在这个世界上,皇帝陛下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那个箱子的人,比陈萍萍还要了解,因为当年小叶子就是用这个箱子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两名亲王,将诚王府送上了龙椅。 没有人不畏惧这种事物的存在,然而当年的诚王世子或太子并不害怕,因为这箱子是属于她的,也等若是属于自己的。可是……可是……从太平别院那件事情发生后,皇帝便开始害怕了起来,每日每夜他都在害怕,他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箱子会出现,从什么地方会忽然开出一朵火花,会像悬空而来的一只神手,夺走了自己的性命,替自己的主人复仇。 正因为这种恐惧,从太平别院之事后,皇帝陛下便极少出宫,不,正如范闲初入京都时所听说的那样,皇帝从那之后就根本没有怎么出过宫! 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箱子,但他知道箱子的恐怖作用,他就像一个乌龟一样地躲在高高的皇城里,四周都有宫墙护庇,京都里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穿越这些城墙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