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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早已经安排得妥当,一应女客都在后园,前宅坐的都是京都府的主事官员,真正给朝中大员们专门空出来的前后三厅,此时却是空荡荡的,十分刺眼。 范闲随着孙敬修往内里行去,看着那些空无一人的长桌,忍不住笑了笑。林婉儿在他耳旁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便在嬷嬷们的陪伴下,在孙府女眷的小意服侍下,往后园而去。 往西厢一转,范闲跟着孙敬修进了书房。他此时已经知道,靖王爷和柳国公已经到了,两位尊贵的老人家,此时正在和孙大人的母亲说着闲话,年纪辈份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有太多的讲究。 书房里十分安静,范闲看着孙敬修,笑着说道:“孙大人,你可着实不是个聪明人。” 还没到开席的时候,孙敬修怕怠慢了小范大人,所以亲自陪着他入了书房。此时下人们的茶还没有端来,对方却已经极平静极直接地说出这句话,孙敬修不由心头一震,半晌讷讷不知如何言语。 “我有些好奇。”范闲看着他,和声说道:“你往年向来是不搞这些揣摩圣心的手段的,为何今年却反其道而行之,偏生要借我的势头,看一下官场里的动静?大人并不是一个念栈权贵之人,实在是令我有些意外。” 孙敬修沉默半晌后,十分诚恳地揖手而拜,说道:“敬修自问做这京都府尹还算讲究,还请大人垂怜。” 范闲轻轻地敲着桌子,似乎是在思忖其间的分寸。他也没有料到,孙敬修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要求,只是他也喜欢比较直接地谈判。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宫里我替你去说说。” “贺大人那边?”孙敬修大喜过望,但脸上还能保持着平静,微颤着声音问道。 范闲微垂眼帘,说道:“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我可管不着他。” 孙敬修心头微震。 范闲抬起头来,微笑说道:“不过他也只是在门下中书行走,如果胡大学士不点头,他拿你这个京都府尹能有什么法子?” 书房里的对话很简短便结束了。范闲没有让孙敬修当着自己的面,吐露什么肝脑涂地的肉麻言辞,彼此心知肚明,范闲既然肯帮孙敬修这样大一个忙,孙敬修这条命也只有卖给范闲——京都府尹不是闲职,而孙敬修一眼往官场上望去,竟也只能看到范闲一个人的后脑勺,他是别无选择。 就在范闲和孙敬修闲聊的空子,孙府的管事仆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府外络绎不绝行来的官轿,那些在朝堂上有名有姓的大人们,满脸含笑,十分温和地前来拜寿……他们不禁在心里想着,先前这些大人跑哪儿去了? 有下人往书房里通知了一声,孙敬修不由苦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些大人们的态度之所以转变得如此迅速,全部是因为小范大人亲自到来,而且还请了靖王爷和柳国公二位当开山斧。 范闲看出了此人心中的那抹苦涩,笑着说道:“官场之上的事情便是这般无耻,你在京都府里熬了这么久,也该习惯些才是,不然总生这种闷气,又能多熬几年?” 孙敬修点头受教。 …… …… 正厅里只开了三桌。一应女眷都在后园自由周到地安排,范闲只是随着婉儿去陪那位孙老夫人说了几句闲话,便退了回来。 上席中间的主位暂且空着,靖王爷自然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最尊贵的位置上,柳国公则是坐在了斜斜相对的二号位置上。二位长辈也是认识了一辈子的人物,虽然坐得有些远,说起话来倒是声音极大,闲聊变成了吵架一般。 靖王爷一如往常般满口污言秽语,一句话便要带几个XXX,弄得厅内三张桌上的官员都有些不自在,偏生柳国公当年也是从军里退下来的人物,对这一套惯是熟悉。 孙敬修此时正在招待其余的官员。范闲坐在靖王爷和柳国公中间,陪着笑,陪着聊,陪着吃喝,倒也自在。靖王爷与范府乃是世交,交情自然不提,而柳国公则是柳氏的亲生父亲,从面上算着,倒是范闲的外祖父,范闲自然也是恭谨无二。 陪着柳国公说了说澹州那边的事情,柳氏如今过得极好,这位当外祖父的当然也是放心无比,加上有范闲照看着,国公巷里的儿孙们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而与靖王爷聊天,则有些头痛,因为这位老王爷三句话不提,便要隐隐扯到医馆之类的事情上。范闲在心里暗叹一声,也不知道弘成和若若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 说到世子李弘成,年节过后,他身为定州大将军,总不可能老在京都里与大学士打架,有些无奈地悻悻返西,却在澹泊医馆的外面留了一队亲队,日日盯着动静。皇帝陛下知道他胡闹,也是好生生气,却也没什么法子。 …… …… 客人们渐渐来齐了,三位尚书,二位正卿,七八个侍郎,整个庆国朝堂上的重要大臣们,竟然是来了一大半。以京都府尹的面子,自然是收拢不了这么多重要的大人物,但是范闲的面子却有这种杀伤力。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范闲倒有些头痛起来。这些尚书侍郎们过来见礼,他自然要起身回礼,接受一下体贴的问候,三桌人见下来,也有些累了,然而这还没算完,外院里还有那么多官员,竟是轮流着进来向他请安,根本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与小范大人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