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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的是西北风,听的是京都里时不时响起的厮杀声,有时候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焦味,应该是哪里被人点燃了。 张德清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枯坐,身为城门司统领的他,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此时的他握着腰畔的剑,行走在夜色中的城墙之上,双眼下的眼泡奇迹般的消失不见,瞳中闪耀着鹰隼一般的光芒,盯着京都里的一举一动,同时不时发出号令,弹压着自己的部属,严禁参与到京都里的政变之中,只任三千官兵将京都的九座城门看得死死的。 是的,在他的眼中,范闲领导的所谓正义力量,其实就是一场政变,虽然在看了遗诏后,他不得不承认,范闲拥有大义名份,可他还是下意识里认为,所有进攻皇宫的人,都是坏人。 庆国京都与北齐上京城比起来,没有太厚重的历史,却有更多的军事痕迹,所以这座城墙虽不斑驳却极为厚实,高度虽不及皇城,但若真的用来防守,各式配置却要强悍得多。 张德清站在城墙上,就像是从这厚厚的石砖混合城墙中汲取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他勇于做出某些选择。 在一个了望口处,他站住了身形,远远地望着皇城方向。京都里的骚乱渐渐平息了下来,似乎京都府已经被范闲收服,开始有衙役上街鸣锣安抚百姓。 他并不清楚,此时京都宫变的两位主谋,大皇子和范闲此时也正站在皇城墙上,往城门的方向远眺。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色,如果事情真的这么演变下去,自己只有接受那封遗诏。 也许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张德清却听到了马车车轮压碾着石板路的声音。这声音在他的耳中响得十分清楚。 “是三角石路,近城门了。” 张德清对于自己管理了近二十年的城门附近异常熟悉,熟悉得甚至能够听出马车车轮碾过的究竟是青石板路,还是三角石路。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下了高高的城墙,走了城门司的衙门。 …… …… 当马车的声音在城门处响起时,言冰云已经沉着脸站了起来,他身周负责看守他的士兵们紧张了起来,拔出兵刃将他围在了当中。 言冰云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因为被士兵围住,而是因为马车声。在深夜的京都里,有谁会坐马车靠近城门?京都百姓久经朝廷倾扎,像今夜这般的动静,不至于吓得他们弃家出逃,而且百姓们也没有这般愚蠢,坐着马车,等着被那些杀红了眼的军士们折磨。这时候坐马车意图出京的,只有一种人。 便在此时,张德清走了进来,看着言冰云沉着脸说道:“得罪了,言大人。” 他接着喝道:“给我拿下这个朝廷钦犯!” 言冰云眼瞳微缩,他不知道张德清前后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难道是范闲突宫的行动失败? 兵士们围了上来,言冰云没有反抗。世人皆知,这位小言公子和小范大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武力值有些偏低,动起手来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言冰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张德清只是要拿下他,如果自己反抗,这十几把长枪戳进自己的身体,感觉应该不会太好。 城门司没有监察院那种钢指套,却有一种小手枷,扣住人的手腕关节后,根本无法挣脱。待言冰云被紧紧缚住之后,张德清松了一口气,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看外面的黑夜。 “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张德清眉头皱的极紧,“不知道该说是小范大人愚蠢,还是你太胆大。” 言冰云被踢倒在地,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其实,这只是人手的问题。”他顿了顿后说道:“我无法想像自己会看错一个人。” 张德清沉默片刻后说道:“原因很简单,如果你们胜了,我自然会奉诏,可如果你们败了,我奉诏有什么好处?” 言冰云皱着眉头,半晌后叹息说道:“忠臣忠臣,何其忠也。” “我忠于陛下,但不会忠于这封真假未知的遗诏。”张德清面色有些难看,似乎对于自己违逆了陛下的遗诏,也感到了一丝惶恐。 这位城门司统领在心里想着,如果陛下还在,自己当然要当一辈子的忠臣,可陛下已经不在了,谁愿意一辈子守着这九座破城门呢? 言冰云沉默了,他来城门司本来就是冒险,但也是基于对张德清这个人的判断,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这样一位统领,为什么会如此干净利落地选择了站在遗诏的对立面。 范闲败了吗?言冰云的眉头仍然皱着,似乎在思考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 此时张德清距离他只有三步的距离。 言冰云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然而一滴冷汗却从他的眉角滑落下来。 张德清却清楚地听到了一个破裂声,就像是桌子腿被人硬生生地扳断。 言冰云忽然抬起头来,一字一句说道:“十三城门司统领张德清,逆旨,助乱,凡庆国子民,当依陛下遗诏,诛之。” 张德清眼神微动,不知道言冰云这番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此时的衙堂之上,尽数是他的亲信,没有谁会傻到出来动手,但他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怪异,下意识里往后退去,想距离被死死缚住的言冰云远一些。 有人动了,动的人不是言冰云,而是张德清亲兵当中的一个人,那个人在听到言冰云的话语之后,沉着脸,咬着牙,举起了手中的刀,对着张德清的后脑勺就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