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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想,宫里那位长公主已经被自己得罪到了极点,至于反击……那位贵人没有空想这些东西。 他向夏栖飞招了招手,这两个私生子便在换了主人的明园里逛了起来,一路小声说着后续的手段,一路欣赏着天下三大名园之一的美丽风景,环境与心灵变得美妙了起来。 ※※※ 京都深深皇宫之中,自一个月前便开始传出某个流言。但凡这种贵人聚居之地,服侍贵人们的下人总喜欢在嘴上论个是非,说个陈年故事,讲些贵人们的阴私闲话……然而这个流言实在是太过惊人,所以只流传了两天,便悄无声息地湮灭无闻。 这是因为这个流言委实有些无头无脑,根本不知是从何处传了出来,更没有什么证据,而且……太监宫女们虽然嘴贱,但不代表无脑,知道再传下去,传到贵人们的耳朵里,那自己的小命一定会报销掉。 流言碎语乃是有史以降,皇宫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佐料,大多数都会消失在人们的淡忘之中,再如何耸动的话题,在没有后续爆发的情况下,都不可能维持太久的新鲜度。 本年度皇宫头号话题,也这样很自然地消失了。然而有的人却没有忘记,尤其是那些最多疑敏感的人,在某个深夜里,还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姚太监轻声说道:“小畜生们的嘴都很贱,奴才知道怎么做。” 矮榻上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奏章,全无一丝皇帝应有的霸气,很平和地说道:“听说东宫里死了一个宫女?” 第八十六章 宫里的三个夜 夜已经深了,御书房里一片安静,庆国皇帝勤于政务,对后宫的恩泽自然少了许多,像今夜这种不在后宫就寝,而是直接睡在御书房里的次数极多,所以太监们早就备好了一应用具。 一阵微风从窗沿上钻了进来,明明吹不进有玻璃隔挡的灯火,却不知怎的,仍然让室内的光线暗了些。 “是的,听说是偷了皇后娘娘小时候佩戴的一块水青儿玉玦,被审了会儿,抵赖不住,觑了空儿自尽了。” 姚太监很简单明了地向皇帝陛下道出自己掌握的原委,没有多加一言一语。 “水青儿玉玦?”皇帝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东西,片刻之后,他笑了笑,说道:“想起来了,那是皇后小时候戴的东西,记得是父皇当年订下这门婚事之后,赐给她家的,那时候父皇好像刚刚登基不久……宫里乱的狠,这物件儿也不是什么上品,但小时候的皇后很是喜欢,一直戴着。” 他皱了皱眉头,从这种难得的温暖回忆里抽离出来,淡漠说道:“记得上面雕着的是云纹。” 姚太监一味沉默,不知道陛下的心情究竟如何。 “虽然皇后喜欢,但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小玩意儿杖杀宫女。”皇帝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她不是号称宫中最宽仁的主子吗?贤良淑德,仁厚国母,一直扮演的极好,怎么却在这件小事儿上破了功?” 明明姚太监说的是宫女羞愧自杀,但皇帝直接说杖杀,皇宫里的人们一个比一个精明,谁都明白这些名目用来遮掩的真相是什么。 “你暗中查一查是怎么回事。”皇帝重新拾起奏章,回复了平静。 …… …… 皇宫里早已回复了似乎永亘不变的平静,谁也没有想到,姚公公正带领着几位老太监在暗中调查着什么事情。然而皇帝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太过上心,连着数日都没有询问后续的消息。 又是一个夜里,姚太监恭敬回禀道:“宫女的死没有问题。” 皇帝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只是,那名宫女出事之前的当天下午,去广信宫里送了一卷绣布,前一天皇后娘娘向东夷城要的那批洋布到了货,依例第二天便送往各处宫中,并无异样。”姚太监加了一句。 皇帝缓缓地将目光从奏章上收了回来,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说道:“知道了。” “太子当时在广信宫。”姚太监把头低到不能再低。 皇帝将奏章轻轻地放在桌上,若有所思,没有再说“知道了”这三个字,直接吩咐道:“让洪竹过来一趟。” …… …… 洪竹跪在陛下的矮榻之前,面色如土,双股颤栗,连身前的棉袍都被抖出一层层的波纹。 他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被吓惨了——本以为小范大人安排的这条线索埋的极深,而且看似与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应该会让自己远远地脱离此事,没有料到在这个深夜里,自己竟会跪在了九五至尊的面前。 皇帝没有正眼看他,直接问道:“东宫死了位宫女?” “是。”洪竹不敢有半分犹豫,为了表现自己的坦荡与赤诚,更是拼了命地挤压着肺部,力求将这一声应的无比的干脆,然而气流太强,竟让他有些破声,听上去十分沙哑。 他答话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内,有些刺耳难听。皇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声音小些……将当时的情况说来。” 洪竹老老实实地将皇后因何想起了那块玉玦,又如何开始查宫,如何查到那名宫女,谁进行的审讯,宫女如何自杀,都说了一遍。 皇帝似乎是在认真听,又似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眼光始终落在奏章上,随意问道:“那宫女撞柱的时候,你可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