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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静澄子府的后门处,如平时每个早间一般,来了一位送菜的汉子。汉子恭恭敬敬地将菜搬了进去,嗅了嗅府中的空气,根本不敢说什么,赔着小意与府中管事聊了两句,便赶紧退了出去。 从小巷里穿到正街上,送菜的汉子抬头看了一眼静澄子府的那个黑色匾额,揉了揉鼻子,心想言大人家实在是过于低调了,街坊们都知道,这宅子是陛下赏给言大人的,如今大人早已晋了三等伯爵,连小言公子也有了爵位,可这匾额却是一直没有改。 送菜的人离开,菜筐还是孤单地放在言府厨房旁的空地上。 管事看着四周没有人,很自然地伸手去提了提菜筐,似乎是想看看今天的份量如何,那送菜的人有没有克扣斤两。 份量很足,管事满意地笑了起来,将手袖到棉袄的口子里,免得被这大冬天的寒风冻着了。只是没有人发现,他已经从那菜筐最上面一圈抽了根竹篾条。 来到书房,已经退休的四处主办言若海已经如往年里每一天那般早起,洗漱已毕,正在抄写一篇静心的文论。 管事恭恭敬敬地奉上茶,然后有意无意间将那根不长的竹篾条放在了茶碗的旁边。 言若海拿起那根竹篾条,皱了皱眉头,手指微微用力从中折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布条,然后看着上面的字迹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的手指敲着桌面,敲了许久,似是在出神。 许久之后,如今的四处主办,日后的监察院提司接班人小言公子言冰云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然后回身很温柔地将门合上。 他坐到了父亲的对面,接过了那张白色的布条,看着上面的内容,一向冷若霜枝的双眉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 …… “那个活口……枢密院根本不敢接手,两边打了半天的官司,都知道烫手的厉害,谁也不敢放在自己的衙门里,就是生怕这个人忽然死了,提司大人会发疯。” 言冰云忧虑说道:“就算我能想出法子,将那个人杀了灭口,可是……小范大人知道了怎么办?” 言若海叹了口气,说道:“老爷子既然找上门来了,这件事情总是要做的。” 言冰云看着父亲,也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将来提司大人知道山谷外的狙杀……我们明明事先就知道,却不管不问,他会不会把我们的房子拆了,将我们父子二人砍了?” 言若海一怔,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次叹了口气,叹息里满是无奈之意,说道:“这有什么法子?院长大人交待下来的事情,我们总不可能不做,小范大人如果要杀我们……我们只好建议他先去把那把轮椅拆了再说。” 言冰云一向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多出了一丝烦恼之意,半晌后说道:“父亲是什么时候从军中到的监察院?” “有三十年了吧。”言若海想着往事,皱眉说道:“我在军中虽然不出名,但暗底里却是秦老爷子的亲兵,只是埋在营中,一直没有起什么作用。” 言冰云摇头叹道:“难怪老爷子这么信任你,不过父亲一直在监察院里做到今天这个地位,想必老爷子心里也是很得意当年的安排。” 言若海第三次叹气,脸上似笑非笑说道:“可问题是……我在入军之前,就已经是监察院的密探了,只能说……秦老爷子的运气不怎么好。” 言冰云低头说道:“院长大人果然一切智珠在握,算无遗策,只是我不明白,明明可以阻止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呢?” …… …… 京都郊外的陈园之中,陈萍萍坐在轮椅之上打了个哈欠,对身边满脸愤怒的费介说道:“你急什么急?大清早的就要来杀我?他是你最疼的徒弟,难道就不是我最疼的接班人?” 费介眼中的幽火燃烧着,冷冰冰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范闲差点儿就死了!” 陈萍萍咕哝了两句,用那极有特色的微尖声音说道:“为什么?当然就是为了这个事实,这个既定的事实……人人都说我是陛下的一条狗,但其实,那位老爷子才是陛下最大的忠狗……没有点儿真正的鲜血喷涌出来,怎么能让狗主人舍得打狗?” 陈萍萍拍拍双手,舔着微干的嘴唇说道:“而且我一直很好奇,我把陛下的狗儿们都赶到了院子里面乱吠,陛下变成了孤家寡人,他能怎么办?” 第三十七章 人在庙堂,身不由己 “怎么办?”费介的眼瞳的那抹异色愈发浓烈了,乱糟糟的头发,就像火苗一样燃烧着,“傻子才知道怎么办,只是院长,我必须提醒你一声,就算你将自己藏的再深一些,可是已经牵连进了这么多人,将来一旦出事,陛下总会怀疑到你。” 陈萍萍轻轻拍拍自己像冻木头一样的膝盖,伸起两根手指,微屈一根说道:“你说的情况是……陛下胜了,这样他才有可能疑心到我。我从来不否认这点,因为事实就是,我虽然掌握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秘密,却依然有百分之一的地方触碰不到。” “比如帝心。” “所以我会选择割裂,不如此不足以说服,不足以让那孩子在事后依然可以很幸福地活下去。” 割裂是用血与火来割裂,是用最真实的死亡气息来割裂,费介是当年的老人,又一直在监察院里身居高位,毫无疑问,他是这个世界上对于陈萍萍真实想法掌握的最清晰的那个人,虽然对于院长大人的最终目的,费介依然疑惑,但对于割裂这两个字,他马上就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