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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铁心想今天这阵势看样子是要去杀人报仇,人带少了怎么能行?在京都堂皇杀人,就算再有理由,只怕最后也要惨遭镇压,今儿个一处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都押在了范闲的身上。他咬牙回道:“全听大人安排。” 范闲闭目想了会儿,“不要再来人了,我不是去杀人的。” 一直跟在他近处的秦恒听着这句话,心头一颤。 然后这一队人继续开动,在京都百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沿着平日里安静的天河大道,那路两畔的流水,缓缓向着远处的皇宫行去。 …… …… 言冰云站在窗口,隔着玻璃窗看着楼下的道路,看着路上那一队杀气腾腾却又无比沉默的队伍。围观的群众已经被京都府的衙役们驱散了,天河大道上愈见孤寂。 他看着骑马行于最前方的那个人,微微叹息了一声。 一名下属叩门而入,跪于地下禀告道:“已派人通知陈园,警备已提至一级,六处全面启动,已控制枢密院附近街巷。” “让二处扔下手头不紧要的活儿,全力查山谷伏袭之事。”言冰云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路上的范闲。 那名下属领命,抬起头来问道:“提司大人正往那边去,要不要接应?” 言冰云思考片刻后说道:“准备一下,如果大人真的动了手……”他的面色微变,旋即苦笑说道:“放心吧,大人不会动手的,他比我们还能忍。” 那名下属愕然抬头,看着言冰云,心想提司大人遇袭,小言公子怎么如此镇定自若?居然不急着出院去迎接提司大人或者是……阻止提司大人? …… …… 在皇宫与灰黑色的监察院之间,还有一座建筑,上有苍龙盘踞,下有石狮守门,衙门大敞,石阶其下,看上去显得威武莫名。 范闲沉默骑着马,向着那座建筑前进。 他身后拖着的那个门板,在天河大路尽头的石坎上颠了一下,终于承受不住断开。那个血人的脚还被束在马尾之上,在地面上一弹,重新又被拖动,只是那双断臂却落在了地上。 早有监察院官员将这对断臂拣了起来。 那个血人被颠醒了,发着难受的呻吟之声,只是半个下巴已经碎了,人也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之中,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人被范闲的马拖着在地上行走,血水再次迸出,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血线。 血线尽头便是那座建筑。 范闲眯眼看着石阶上的那个衙门,看着石阶两旁威武莫名的石狮,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年在京都,自己因为皇帝的压力与自己的自省,刻意与这里拉开了距离,算到如今,这竟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就是庆国军方的中枢,当年的兵部,后来新政里改称军部,如今早又回复古称枢密院的地方。 枢密院奉陛下之命,控制着庆国所有的军力调动,负责一应对外征战之事,在这数十年的战争之中,不知道涌现出了多少名将大帅,不知为庆国获取了多少土地与财富。 庆国的军队乃是天下最强军,庆国的枢密院便是这最强军的头脑。 …… …… 枢密院里的人们早在范闲入城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震惊京都的消息,等到范闲一行人往枢密院来时,所有的将军们都感到了一丝诧异与不安,已经有不少军方官员跑出了枢密院,站在台阶上,注视着范闲这一行人。 范闲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马上,也不下马,只是看着石阶上那扇紧闭的大门。 大门缓缓拉开,五六位枢密院的大臣急步走了下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枢密院的兵士们也握紧了刀枪枪杆,警惕地盯着衙门口的这群监察院黑衣人。 场面似乎有些紧张。 但范闲不紧张,他认得出门来迎自己的乃是枢密院二位副使以及三房副承旨。如今秦家老爷子一向称病在家,枢密院管事的,便是这几位高官了。 他一挥马鞭,止住那位枢密院右副使开口,不给对方表达关心、愤怒、紧张、怜惜之类任何情绪的机会。 范闲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想我回京都,至少是不想我活着回京都。”范闲冷漠说道:“但……我还是回来了。” 枢密院右副使欲言又止,双眼却看着范闲身后拖着的那个血人,看着这惨不忍睹的景象,这位自血火中爬将起来的高官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范闲微微低头说道:“本官于京都郊外遇袭,这件事情想必各位大人都知道了。” 枢密院右副使甫始开口说道:“实在令人震惊……” 不等他把话说完,范闲截道:“想杀本官的人是谁,本官不想理会,本官只知道……是你们的人。” 你们的人。 这便把话定下了基调! 枢密院右副使大惊,皱眉反驳道:“范提司遇袭,我等同僚无不感同身受,只是事件未清,还请不要太过……” 范闲不理会他,只是轻轻抚摩着光滑的马鞭,于马上低头说道:“何必解释什么呢?” “你们认识我拖的这个人吗?”范闲看了一眼马儿身后的那个血人,微笑说道:“当然,你们肯定不认识,哪怕他一定是军中某位大人物的亲随将军,你们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