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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下意识地放开手中紧紧握着的纸扇,唇角泛起一丝讥讽说道:“不要以为装酷就可以冒充我叔,不要以为戴着笠帽就能冒充苦荷光头,不要以为提把破剑就可以让别人相信你是四顾剑。” “你是叶流云,不管我认不认得出你来,你终究就是叶流云。” 四顾剑的行踪是监察院监视的重中之重,叶流云根本没有可能冒充,所以这也是范闲很不理解的一点,叶流云弄这一出,是真的想和皇帝老子撕破脸? 他嘲笑说道:“虽然四顾剑确实有些白痴。被咱们大庆人铸了无数个锅戴到头上,可是您这出戏也太不讲究了。” …… …… “我是谁并不重要。”叶流云冷漠地看着范闲,“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你下江南,江南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范闲眯着双眼,毫不退缩地看着这位天地间仅存的四位超级强者之一,缓缓说道:“这世上哪有不死人就能达成的目标?” “你要达成什么目标?” “我是臣子……我的责任是保护皇上的利益不受丝毫损坏。”范闲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笑说道:“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的想法。” “即便是死?” “不,我不会死。” 叶流云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说道:“你……母亲当年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范闲并不意外对方会提到自己的老妈,脸色却像挂了霜一般寒冷,冷冷应道:“不要用先母来压我。而且说起杀人,想必您也记得清楚,我母亲并不比我差。” “我说的是根骨与禀性。”叶流云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好杀之人,如何能手握大权?” 将将因为叙旧这种事情稍显缓和的楼中气氛,顿时又冷冰了起来,紧张了起来。 “你在京都,有那些费心费神的可怜人替你操心。我且不论。”叶流云就这样直直地坐在桌旁,整个人像那东山之松一般倔耿而不屈,“你下江南,江南多事,多少人因为你的巧手善织而死去?” 范闲眯着眼睛,心头无比恼怒,压低声音说道:“莫非我不下江南,这江南的人便不会死了?内库里的王八就不再是王八,明家一窝烂鼠就变成锦毛鼠?” 他轻蔑笑道:“老人家,先前说过不要用先母的名义来压我,这时候再添一句,大义的名份对于我也没有什么效果。” 叶流云面色不变,不知其喜怒,只听他静静说道:“杀袁梦一事,那宅中丫环仆妇你尽数点昏,看似犹有三分温柔,可这些昏迷之人,事后却被苏州府尽数擒去杀了灭口。” 他温柔看着范闲的双眼,继续说道:“你离开的时候,应该就会猜到在监察院的压力下,那些无辜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你不杀无辜,无辜因你而死。” “我只需要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范闲嘴里用前世某教练的无耻话语淡淡应着,心里却是涌起大震骇! 当然不是因为那些无辜的人因为自己死亡的缘故,虽然这也让他的心里稍微黯了一下。这种大震骇来自于叶流云的话语,那话语里似乎隐约透露出……自己入宅杀人的细节,对方清楚知晓。 范闲盯着叶流云的眼睛,不知道这位大宗师究竟知道多少,如果对方知道自己已经学会了四顾剑,那便惨了……这是范闲的秘密之一,一旦被京都陛下知晓,整个监察院都会因为影子与悬空庙的事情被踩倒在地。 对方完全可以用这个来要挟自己,但是看叶流云的神情,似乎并不知道细节。 可是为什么叶流云诸事不提,却偏偏要提那个毫无轻重的袁梦? 范闲眼中闪过一道厉光,马上回复平静,放弃了杀人灭口的念头——今日之状况较诸往时不同,往日自己为刀,世人为鱼肉,今日却是自己在砧板之上垂死挣扎,想杀死面前这个竹笠客,在五竹叔养伤期间,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范闲一拍桌面,大怒吼道:“成大事不拘小节!若不雷霆一击,仍让江南若往年一般,明家要害死多少人?那些海盗还要杀死多少人?国库的亏空你给我填回来?” 不等叶流云回话,他那犯嫌的手指尖又伸了过去,极为大胆无礼地戳着叶流云的鼻子,骂道:“还有那个君山会,难道比我干净?你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好意思放低身段给他们做事,您是我朝宗师,不站在我这边,凭什么站在那边?” 最后一句话巧妙一转,直指人心。 叶流云眉头微皱,缓缓说道:“君山会,本就不是你想的那般。” 范闲嘲笑道:“我当然明白,您是高高在上的大宗师,可是终究还是个人,总是需要享受的。行于天下?浪迹天涯倒是快活,可是若日晒雨淋着,哪里有半点潇洒感觉?每至天下一州一地,若有人应着,服侍着,崇拜着……您自然是快活了,而能用整个天下都供奉着您,除了那个君山会,还有谁能做到?” 叶流云微笑望着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能如此简单地瞧出自己与君山会的关系。 事情本来就是这般简单,苦荷有北齐供奉,四顾剑有东夷城供奉,皇宫里那位自然由庆国供奉,可是堂堂叶流云呢?行于天下不归家,吹海上的风,抚东山的松,渡江游湖,所有的这些,总是需要有人打理,有人照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