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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这才知道,原来范闲早有计划,不免有些失望,唉声叹气起来。这位皇子就算性情再如何坚忍阴狠,总不过是个小孩子,一想到不能去凑热闹,看一看传说中的武林大会,终究不大舒服。 “夜深了,殿下请先去休息吧。”范闲站起身来送客。 将三皇子送到门口时,三皇子忽然停住了脚步,没有推开那扇门,反而回转身来,偏着脸,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范闲,随后说道:“老师,为什么父皇要安排我跟在您的身边,一同来江南呢?” 范闲一怔,片刻后微笑说道:“殿下您心中是如何想的,或许就是陛下安排的良苦用心。” 其言可畏,其心可诛。 三皇子稚嫩的面容顿时严肃了起来,思考了许久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接着却问道:“敢问老师,二表哥现在究竟在哪里?多日不见,学生实在有些挂念。” 范闲知道他是在问范思辙,看三皇子面容,发现妓院二老板对大老板的关心想念,似乎是很真诚的,笑着应道:“刑部已经发了海捕文书捉拿他……我怎么会知道?”三皇子不是皇帝,他没必要说太多东西。 三皇子有些气恼地看了他一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老师。” “殿下请讲。” “嗯……悬空庙上,为什么你要来救我?”三皇子带着一丝期盼望着他,不知道是想知道怎样的答案。 范闲想都没有想,很直接地笑着说道:“因为殿下那时候危险,我自然要救你。” 三皇子明显要的不是这个敷衍的答案,继续问道:“那时候……父皇更危险。” 范闲回的更妙:“我离殿下近些。” 三皇子气苦,恼火地推开木门,走了出去,心想这厮果然是个面团身子铁石心,什么话都不肯说明白,喜欢故弄玄虚! 天子之家成长的李承平,自幼就在母亲的教诲下活的小心翼翼,与二皇子交好,却也时常去东宫玩耍,是几个哥哥都很疼爱的小角色,但内底里却是胆子极大,有远超过年龄的成熟——这种性情却是被逼出来的,看那悬空庙上,所有的人都只着急皇帝安危,却没有管三皇子的死活,太子更是……那般不堪!便知道天家无情,并不是假话。 事后他不免有些心寒,时常忆起当日范闲英武无比、挡在自己身前的情形,对方救了自己一条命,两相比较,三皇子越发觉得这位名义上的“大表哥”,实际上的“兄长”,要比天下所有人都可爱的多,值得信任的多。 范闲站在门口,看着三皇子随虎卫走入了自己的卧房,这才回身进了门,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他与三皇子一路南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着实有些微妙,对方是皇子,自己是臣子,但又有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而且……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一个爹生的崽儿。只是大小二人都是聪明人,所以绝对不会有人主动提及此事,哪怕是彼此之间地些微试探,毕竟这世上,像思思那种憨直敢言的人,并不太多。 …… …… “少爷,该睡了。” 范闲正在出神,便被自己敢言敢问的大丫头震了一跳,回头只见思思正端着盆热气腾腾的水,很认真地盯着自己。 “这几天你可别老动弹。” 范闲一面说着,一面将双脚伸进了热水里,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连日旅途劳顿,而且心神也有些疲惫,确实需要烫上一烫。 思思拿着一块大方帕,坐在他面前的小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范闲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了,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思思扭头望了一眼木门,低下头轻声说道:“少爷……您查内库就查内库,那些事情就别理会了。” 她是得到过范闲亲口确认的寥寥数人之一,当然相信他的身世,而她虽然是位憨直的姑娘,脑子却极为好使,或许是自幼被范闲灌鬼故事灌多了,对于某些事情有种天生的敏感,这些日子眼瞅着范闲与三皇子之间的言谈行止,隐约猜到范闲是不是在为将来做些什么准备,但是天子家事,在姑娘家的心中还是十分恐怖、不能触摸的存在,她又并不将范闲看成宫里的人,自然有些担心。 范闲的双足停止了在热水里搅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之后安慰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我没办法让这个小家伙像思辙一样去吃苦,只是希望江南行能让他开开眼界,就算不论将来之事,一位皇子,日后就算是辅佐太子治国,心胸要是宽广些,这天下也会好过些。” 思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敢情我家少爷……还是位悲天悯人的人物。” 范闲笑斥道:“这话说的,难道我就不能?” “太像了。”思思掩嘴笑道:“所以反而有些假,少爷先前是怎么训那位夏爷来着,这会儿又忘了。” “两者并不抵触。”范闲很认真说道:“对人好,不见得要事事依着他。百姓怎么知道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这种事情我们来做就成。” “那为什么要做呢?”思思好奇问道。姑娘家出身贫寒,总期望少爷能说出些仁义的话来,这便是所谓女子心思难猜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人生喟叹?明儿就要入江南路了,快去睡去,水我自己会倒。”范闲笑着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