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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静养了一些时日,罗之江坐不住了。 特别是当他听说,清乡委员会正式挂牌成立了,李逸群荣赝秘书长一职,不仅权比从前大,而且钱也比从前多,还捎带着鸡犬升天;七十六号上下人人都升了官,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乌二,都官升三级。 外间形势一片大好,罗之江哪里还坐得住。 不行,他得去分一杯羹。 羹是有的,但不是白来的,必须要有功劳。立功的机会不是没有,把病前未竟之事完成,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就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可是,断了的线头,要重新接起来可不那么容易。他这个病老虎在家打盹期间,军统上海区的特务俨然成了气候,以无差别格杀为行动准则,四面出击,致使十多名日军军官被暗杀或受重伤,搞得驻沪日军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主子的日子不好过,当奴才的日子就难过: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嘛。 主子有忧,罗之江自然要殚精竭虑为其解忧,那可不是说几句好听话,马屁拍得响,就解得了忧,军统特务的猖獗活动,一日不受到沉重打击,是不会偃旗息鼓的,而要予以军统特务沉重打击,就必须擒贼擒王,贼首是成理君,逮住了他,就什么都解决了,群龙无首,阵脚不乱也乱。 想是这么想,然现实是,成理君不是那么好逮的,其人诡计多端,善于伪装,居所无定,比泥鳅还滑溜,抓都抓不住。 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鬼之梦还未了,罗之江又多了块心病。 不知道是不是否极泰来,一个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突如其来地砸在了他的头上,把他砸晕了,砸懵了,以至于做梦都会笑醒;机会是人送上门来的,两罐茶叶封包上夹着一张红得晃人眼的拜帖,竟然让抓住成理君的可能性变得明朗了起来。 这可是祖坟上冒青烟的美事;噩梦,似乎成了预兆了;常言道,梦是反的;这话很有道理,是否是? 就是! 机会来了,是要抓住。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切要从长计议!不然,到时候鸡飞蛋打,岂不是枉费心机? 张开网,让鱼儿钻,耐心点;等! 风声骤紧,成理君不是浑然不觉,他比任何人都警觉。所以,老祖宗传下来的保身活命的智慧;东躲西藏,就用得上了:他三天两头提着行李箱忙着换住处,今天他或许会住在法租界,明天就或许住在公共租界,再后天他就或许住在越界筑路上。 先人的智慧确实简单又有效率:好几次,他都成功地避过了七十六号与日本人的追捕。 安全无虞,麻烦也接踵而至,工作却没了效率:部属遇有重大、紧急事件,需向他请示,让他作定夺时,却经常找不到他人;向来只有他找别人;无数的惨痛经验表明,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信。 这是他的生存法则,戴笠可不认同,发给他的申斥电,再三再四而来,于他却是隔靴搔痒,不痒不痛。不是他不把戴笠的命令当回事。他是实出无奈,在恶劣的环境里,他唯有先保存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打击敌人嘛!先躲过风头再说。 要躲多久,他心里自有定数。 他笃信,风声不会一直那么紧,有张也有弛,多则三月,少则一月,外围的空气就会缓和下来。 确实,事情如他预估那样在发展,不出月余,外间的气氛就趋向风和日丽了。 自然地,他该出去在部属面前亮亮相,替他们鼓鼓劲,煽动下他们的士气,顺带策划一些行动,凸显他的存在,凸显军统的存在。他要让世人看看,在他领导下的军统上海区特工们从事的抗日救国活动,不是嘴上说说的,是在做的! 住所,他也临时安顿了下来,说真的,整天地搬家,他很累。 该消停一阵了。 搬进了位于霞飞路拉都路口的44号公寓的第三天晚上,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成理君轻松不到几天的神经,如弓弦般再次绷紧了。 电话是段东楼打来的,听到对方报出姓名的当时,他浑身顿时似通满了电,着实兴奋了几秒,彻底找不到北。哦,请原谅他如此失态。他以为影子会与他合作了。然而,一俟交谈开始,他却如从高高的云端狠狠地摔回生硬的地面,业有的轻松感,亦随之在地面上摔成了无数的碎片,消失了,再也还回不到原状了。 电话里的声音,让人听得很不真切,虚无缥缈,甚至还有些微的含混,但还不至于听不清。明显地,电话那端的段东楼似乎变换了个人,说话时的嗓音,似一只被人扼住了喉咙的鸭子,有气无力;说话的内容却不含糊;他的部属当中有人暗中投靠了七十六号,正准备拿他作投名状,云云。 还未等他细问,段东楼用一组数字作结尾,也不说作何用,就啪嗒一下挂了电话,留给他耳鼓一阵阵刺耳的嘟嘟声。 妈的!他惆怅地挂上电话,骂上了,牛个啥,侬不就是个拉虎皮作大旗的小瘪三吗?骂过,他狠狠地照墙壁踢了一脚,痛! 痛过,脚上有了湿意。 除鞋脱袜一看,大脚趾指甲破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看罢伤口,伤痛把他带入了冥思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