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孟串儿旁边的博南诺的被这园丁气得面目狰狞,掏出枪来对着他开骂:“你他妈的……” 地上被踹得半天说不出话的老者捂着裆部,头上豆大的汗珠骨碌碌往下滚,疼得脖子上的紫筋都出来了,冲着园丁嘶吼了一句:“滚!!!”园丁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孟串儿眼神犀利,透着一股似笑非笑的光芒。 老者缓过来一点了,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巨大的办公桌的抽屉,一个博南诺的成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走过来扔到茶几上说:“你们拿上这些,赶紧滚,如果敢跟外面的警察有所勾结,我们会倾尽全力整死你们。” 孟串儿抓起档案袋,拉着宋暮新一路小跑冲了出去。出了会客厅的门,穿出了教堂样金碧辉煌的主建筑,穿出了郁郁葱葱的院子,像是穿越了另一个世界的时间和空间。 宋暮新感受到孟串儿手指尖握住手腕的温热,大长腿跟上穿着高跟鞋的孟串儿其实并不费劲,但是他一直保持在孟串儿身后,这短暂的不到24小时,是一生中最特别的记忆。 这双手,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生死相护时候的默契无关风花雪月,却也值得一生纪念。有些想念悄悄萌芽,在无光无尘的灵魂深处如同枯木逢春,破土成长然后枝繁叶茂,只是当时的宋暮新还不明白这种感受是什么东西。 他以为,仅仅是这么多年没佩服过什么人,但孟串儿这女人是让他从里到外的佩服。从铁锁到博南诺的一幕一幕都像拍电影一样,属于这个女人的并不是哑剧和黑白胶片,是精彩绝伦的好莱坞大片。 并且一切时机掐得那么准,该发火的时候发火,该讲道理攻心的时候讲道理,面不改色心不跳拿命跟你玩儿,一般人是真的玩不起。 最最主要的是,孟串儿的重情重义,江湖罕见,记忆中的刀光剑影重叠在她的身上,跟她的热血和狠辣形成一幅色彩独特的画卷。在没见过她之前,宋暮新绝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卡尼和苏珊娜在门口各带一大群人,林汉川和甄义道藏在人群中也在焦灼地翘首以盼,已经可以看到这些人清晰可见的身影,孟串儿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扣住宋暮新手腕的手。转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紧紧的拥抱。 亚青社的老爷子陪了她全场,一句话都没说的信任,太他妈的值得一个拥抱了。宋暮新惊讶地睁大双眼,随即又感慨万分地闭目无言。 他没有拥住她,从今以后,他会停止想象这女人的一举一动和她的模样,作为亚青社的掌舵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不是沉湎于流星般坠落天际的儿女情长。 林汉川和甄义道对望了一眼,然后低头垂手,老爷子在与不在,他们对这个教父般的人永远都会心存敬畏,这种敬畏就是,忽略他绝无仅有,以后也不会再有的属于一个人的,小小的脆弱和伤感。 孟串儿在宋暮新耳边轻声说:“带着你的人先撤,我要留下配合警方行动,我要直接灭了博南诺。” 这个傻比组织坑害了多少中国人的血汗钱,当然说句良心话,孟串儿最最记恨的就是于小山在博南诺这里吃过的苦,她不是个小气的女人,但在她的于小山这里,锱铢必较。 宋暮新不置一词,孟串儿又拥紧他最后一下,送了他一句:“把刚才那个园丁抓住然后杀掉,博南诺怕是就彻底覆灭了,纵然再起,也仅仅是萤火之光,无法与日月争辉了。” 随即撂开手,宋暮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不怒而威和稳如泰山:“这个人,留给汉川跟义道,毕竟下一任的老爷子,要从他们两个中间出一个。” 孟串儿笑了笑:“那是你们亚青社内部的事,宋老大无须跟我一个外人交代。” 宋暮新跟孟串儿都是何等人精,那个园丁出现的时间过于诡异,小喽啰们的反应倒是没什么问题,地上那个老头疼痛至此都不忘记回他一句滚,更何况,原本起了杀机的人怎可能瞬间平复。 作为博南诺的掌舵者,这厮也算是头脑极其清楚,反应特别敏捷,格局也非常大气的了。他进来不是请示,而是隐晦的命令,只不过这等瞒天过海的伎俩想骗过一个优秀的战地记者和一个亚青社的老爷子,不算稚嫩,别无他法之下也不算高明。 宋暮新大踏步走出庄园外面,人群涌了上来,林汉川和甄义道还有亚青社的门徒们把宋暮新不动声色地围在中央。 “刚才那个园丁出去了?”老爷子面无表情,语气上却透着一股子压力。 甄义道慌了一下,两三秒钟之后低头道:“汉川派人跟着的,老爷子您放心,汉川派的儿徒,跟得很紧。” 宋暮新望了望林汉川,后者的眼神坚韧隐忍,他拍了拍林汉川的肩膀:“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明白,老爷子……您,放心。” 第171章 不是结局 孟串儿望着宋暮新的背影,他没有再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人生就是如此,从相聚的那一刻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分离,反正死别,不如生离。 孟串儿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了纽约警察局的一位高级探员,他们也在外边等候多时了,拿到这些证据,便带着埋伏好的武装警察冲了进去。 当天一个抓了三十多个博南诺组织成员,还有三个领导者,不过后来人们听说那几个人都不是博南诺的老大,那老头也不是,只不过在组织内算一个人物,但肯定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而博南诺一个月后忽然大办丧事,女神国举国震惊,随后的几年都不再出现博南诺的任何声音,这个社团基本上已经完全消失了,偶尔留下几段故事供人茶余饭后罢了。 抓博南诺的那天夜里,孟串儿站在窗前一个人喝着酒,这几年她养成了很多毛病,晚上喝酒算一个,吃安眠药算一个,这两个必须任选其一才能睡得着觉。 此时,她心里应该平静了,毕竟她此次来美国算是完胜,于小山的账号商务部也表示尽快处理,所以摆在眼前的很多事情都还算圆满,但在她眼里却没有喜悦,更没有看客们期待的久别重逢的拥抱哭泣和破镜重圆共诉衷肠。 人生太过于跌宕起伏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劫后余生的瘫软和疲惫,让她深入骨髓。她有些害怕,怕这些再次来过。 她也委屈,委屈这小三年的相思入骨和朝思暮想。当年,他无论什么原因连声再见都不说,就那样悄然离去,然后像死了一样了无音信。 她作,她疯,她闹,她找,她想,无论她怎么样,都丢了那个人。然后过了三年,他再次出现,告诉她本来就没走,一直等着她。 操!这都什么桥段,谁他妈安排的,你他妈不想离开,为什么还要离开,你他妈想我,为什么不找我。 这一次的纽约她赴死而来,最终拼尽全力换来一线生机,她满足了,她做到了,够了,还了他那一段阿富汗的生死与共。 她给婷婷发了个微信,让她定了两个人第二天回国的机票,一早坐上飞机,走人了。 于小山在卡尼的照顾下不到二十天就生龙活虎了,对于孟串儿的离开他能想到,也知道原因。 他们之间永远不缺生死相随荣辱与共的决心,可是对于生活中或者情绪上的一个小点,只要两个人没绕明白,这就是一个大问题。 并不代表不爱,也不是矫情,这是两个人性格上的某种缺陷,而这种缺陷有事如此的相似和雷同,所以无解。 商务部最终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以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罚了他十万美金,然后把他的账户解冻了。 他把那些钱赶紧处理了一下,把这段时间所有欠下的钱都还了,包括孟串儿帮他垫付的两千万美金,他也让小城转还了,弄完这一切他一身轻松。此时他想也是时候为纽约飘荡的三年画上一个句号了。 他把公司和茶楼都过户给了卡尼,毕竟还都有盈利空间,他希望卡尼接着能干得越来越好。处理完这一切,他一个人回国了,没回北京,也没回c城,而是回到了他云南的那个小茶园。 给小城还钱的时候,他多打了一部分,然后把茶园要了回来,他说要留着养老,小城骂他越来越没出息了。 后来就这样,他一个人在茶园里,每天精心的伺候那些老茶树,到时候了一个人采茶,再慢慢的做茶,每一个细节都一个人做,当他喝到嘴里他自己的茶的时候,这时候他想明白了太多的道理,人生如茶,浮浮沉沉,有苦有甘,回味绵长。 喝了这么多年的茶,这些并不是不懂,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一直缺少一种心境。 茶与人生一样,需要入境,才能感受真谛,要不然始终是看客,各中滋味只看个热闹。浮云人生,五味杂陈,都在茶之五味浓淡涩苦香中化作浓淡,淡出一份沁香,浓出一种感悟。 尤其是他爱的普洱茶,要在岁月中发酵成长才能更见滋味,发现那种难得的香醇,这是茶吗?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回来后,他给孟串儿打过几个电话,但都没接,他就没有再打,他知道很多事情她还没有想明白。 但他已经想明白了,从阿富汗回来他对孟串儿的爱有很多是伴随着激情应运而生的,他跟她都不曾真正经历过这样的爱情,所以他会不自信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他所为她筹谋的才是最适合她的。 那饼茶里留下的联系方式在没出关鹏那件事之前,他也算是做了个赌注,倘若她对他的情分没那么深,可能会送人也可能会尘封但是不会打开喝掉,因为她没有喝生普的习惯。 而关鹏那件事之后,他几次都想把留下号码的那张卡毁掉,那张卡除了她没人会知道。他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断了这最后的联系,每天又怕那部电话响起,又盼着那部电话响起。 然而电话真响起来之后,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他就悟透了世间情爱,你所执著的只与你相关,若真有背叛,也须问明白再一别两宽,这一点上,孟串儿的怒气是可以理解的。 后来在美国那三年,日日夜夜跟想念相伴,想到极点的时候就挨张看从前的照片,那些笑着的睡着的胡闹着的,每一张的每一个细节都已经烂熟于心,也就是在那三年,才褪去激情的外皮,显露爱的本质。 他不再渴望为她金戈铁马踏碎山河,也绝不会再鼓励她枪林弹雨追求梦想,更不愿意推测她是不是会被现实所屈从磨损了原本完美无瑕的爱,伸手可触,睁眼可见,一饭一蔬之间就是全部。 所以,当她争尽造化夺生机一分的时候,他在那间绑着他关着他的房间里,也终是想明白了什么是,此生穷我所及不过为一人。 全是他妈的情种,天生的,他或她,都如此。 于小山关掉了所有其他的手机号,只留了孟串儿知道的那一部,他一直期待着,期待着那部电话重新响起来,期待着她跟他一样,想明白他想明白的那些。 第172章 必看:情深不寿 慧极必伤 (大番外开启之前的感言)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就应该结局了。我留了两个结局,在番外之后。 结局的走向可能完全相反,也可能是原来设定好的结局。更新完番外,若是我心境改了,结局即是我心。 但是有很多人,很多支线没有交代清楚。所以我会开启一系列的大番外,比如明天就会更新宋暮新,一代枭雄的成长史,以及他跟孟串儿的后续。 这本书是我的半自传,何为半?时间顺序是反过来的,从我跟大猫猫认识之后,现实就直接进入到了女神国的岁月,然后就变成了你疾病缠身的岁月。 一路厮杀一路拼抢,一路枪林弹雨,岁月静好我连盼头都看不到。拼命我从来没怕过,我也从来不曾后悔过做你悬崖旁边紧紧拽着的一只手。 多累多苦多危险,世人不曾理解过,淘淘姥姥可能最懂我,但是也被虐得经常陪我哭一哭。 但是,今天为止,你已经失踪14天了。我们没见面也有一年半了,这一年半来,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形容我对你的状态,不过分吧。你可曾有真正爱过我,想过我,像你所说的那样在乎过我? 不理解,不爱,不陪伴,甚至不承担,都无所谓,大猫猫,我仅仅在乎的,生气的,愤怒的,是你的求生欲。 这本书是你我合写的,原稿只有17万字,更新到今天,我知你必是一字未看,若有天你还活着,你会想要看,看到这里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此世穷我所及不过为一人,夺尽造化争生机一分,我承诺的我都做到了。那句不走丢的誓言我也不管你要了,心碎成渣子,我却更在乎这渣子能不能扎醒你,让你勘破你自己,只要你能活着,你可以完全不顾及我。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我占两全。能给的我都给了,时间重新来过,也不会比现在更多一点。 感谢64个盟主,感谢一路走过来陪伴我的书友们,我的番外会更加精彩,同时我跟你们一样,期待这本书的大结局。 因为真的,我是说真的,结局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173章 宋暮新番外之九死一生的少年 我叫宋暮新,做了亚青社35年的老爷子,到如今我已过花甲。亚青社的历史接近150年,在这一个半世纪里,凝聚了无数华裔的热血和努力。 亚青社建立初期,是为了防止女神国对华裔的欺凌和镇压,而壮大了之后,亚青社本身反倒开始了欺凌。可见人生啊,总是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来路和归途,困顿在莫名的缠斗之中,争抢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正想要的东西。 有很多人会敬佩我的胆识、谋略、不要命的勇敢、或者泰山压顶的气势。但我对自己的判断与别个不同,若说我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优势,也就唯有勿忘初心这一点吧。 我始终记得亚青社建立初期的目的,也在这35年里不断努力践行最原始的愿望:让亚青社在光明正大的地方茁壮成长,在祖国够不到的地方替全世界的华裔撑起一片天堂。 这愿望在20年前,由于一个女人的出现,开始能够有一个可以实现的开端。亚青社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机会,就好像无穷无尽的暗夜里照射进来的一丝阳光,让所有人的心灵都起了一层舒服的战栗。 她叫孟串儿,有着豹子一样的凶狠敏捷,凌厉果敢。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敬佩过的女人。 旧事如天远,一别20年。我有20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其实,我年年都见。 “叩……叩叩……”这个时间敢在佛堂门外轻声敲门的只有一个林汉川,来找我也只有我吩咐的那一件事。 “进。” 汉川微笑,拿着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我:“老爷子,今年的照片。” 我挥了挥手,汉川退下了。 档案袋打开后出来了五张照片——都是公开场合下拍的,她的生活我不想探究,只需要知道她每年活得安好,就可以。 照片上的她,眼角眉梢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头发也开始变白了,却还是那么精神地高高束起。拿着话筒,神采奕奕在演讲,应该还是在为她的针对情感双向障碍和抑郁症患者的公益基金做努力。 10年前她开始成立以她的名义面向这两种疾病的公益基金会,募集资金2个亿,仅用了十天时间就完成了首轮募集。我让汉川以某企业的名义投了1个亿,我不想打扰她,也不想让她打扰我。 我的一生,注定不属于自己,这是我从12岁就认清了的事实。喜怒悲欢,皆不由我,有时候生死错对,我也完全做不了主。 12岁那年,我做亚青社老爷子樊萧林的儿徒已经满4年。与我同是儿徒身份的有9个人,最大的16岁叫做樊瀚宇,最小的就是我,从名字上就能看出,他有多受老爷子的重视。 那时候的亚青社养儿徒更像是养一群蛊,有能力厮杀蚕食者,才有能力活下来。这也不能完全归结于规则的残酷,若不是弱肉强食,在女神国这种地方,整个亚青社都会遭到覆灭的命运。 那年刚满12岁,我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去谋杀一个叫做“18街头”组织的三号人物。我从8岁起每天都要经过严格的格斗、擒拿、反侦察、以及各种逻辑和胆量的训练,如果每天的训练任务完不成,当天就会面临挨打和吃不饱饭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