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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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拿着荣家的旗帜,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同程卿一样,张口就骂自家护卫:“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面前这位可是六元及第的状元程大人,像程大人这般学富五车的人物,尔等一生都难得见一回,程大人若是愿意骂你们,是你们三生修来的福气!” 确认过眼神,彼此都不是能受气的人。 嘴里骂自家人,其实是在骂对方。 程卿只知船上是荣家人,玄衣年轻人无疑更厉害些,知道程卿的身份来历。 程卿在淮安码头装粮,稍微留心下,知道她是谁不奇怪。 奇怪的是,知道她是谁,玄衣年轻人也没给她面子,在闸口时照样蛮横插队……可见程卿这个六元及第的翰林院侍讲学士,根本没被对方看在眼里! 离京城越远,皇权的威慑力越低。 京官又如何,翰林院侍讲学生,管不到扬州的盐务,荣家自然不怕她。 程卿笑着拱手,“不知阁下是荣家哪位少爷?” “外面的朋友抬举,称一声荣九。” 玄衣年轻人淡淡道。 原来是荣九少。 程卿恍然大悟。 换了荣家别的少爷,未必会追着程卿的船跑这么久。 是荣九少就不奇怪了。 据何婉所说,与石总督结亲的,就是荣九少的胞姐。 荣九少的姐姐嫁给了石总督的儿子,荣家可不是近几年才有钱的,石大人还没做总督时两家就结了亲,等石大人做了漕运总督,荣家的家财估计又翻了几倍。 荣九少在运河上横着走是有底气的,石总督有妻有妾,只有一个儿子,儿子还身体不太好,如今也是而立之年了,却没听说有出仕。 石大奶奶嫁入石家这些年,给石总督添了三个孙儿一个孙女,基本是两年怀一胎的节奏,肚子就没歇过气。 石家人丁不旺,石大奶奶虽是商户女,却是石家添丁进口的大功臣,石总督对这样的儿媳怎会不满意? 石大奶奶肚子争气,在石家有地位。 在娘家,石大奶奶只有荣九少一个嫡亲的胞弟,姐弟俩从小就没了双亲,虽有荣家长辈们抚养,大家族里龌龊多,也算相依为命长大,这种情况下,石大奶奶一朝得势,对唯一的嫡亲弟弟,自然非常护短! 所以扬州荣家,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这位荣九少。 程卿想给自己点个赞。 没办法,长得好看的人运气不会太差,若遇到的人不是荣九少,哪有免费的护卫能用? 这样一想,程卿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 “原来是九少爷,一场误会而已,大家都是体面人,何必在码头争执让旁人看笑话?不如由程某做东,请九少爷赏脸入席,咱们一起坐下,将误会说开!” 体面人荣九少抖了抖手里的‘荣’字旗,再看看程卿。 程卿一脸的坦然,真挚。 荣九一直知道能做官的人脸皮都很厚,然而官场上油腻的官员年纪都不小,像程卿这般年轻,脸皮还如此收放自如的,荣九还真没打过交道。 就算程卿能舌绽莲花,荣九照样会追究程卿命人射掉荣家旗帜之辱。 这事儿要是轻轻揭过,荣九以后要如何在外面混? 荣九一笑,露出漂亮整齐的白牙: “程大人既是诚心赔礼,荣九岂会拒绝,那就让程大人破费了。” 等这位程大人摆开宴席,赔礼道歉完了,自己再说不原谅,看着年轻的程大人变脸,也是极有意思的。 荣家的护卫们又抬高了下巴。 还以为六元及第的状元是多厉害的官儿呢,原来照样要在荣家面前服软! 有何婉帮忙操持,程卿不用担心运粮的牲畜和车子,只管吩咐下去,码头的酒楼很快就将宴席送到了船上。 “九少爷,请!” 荣九少随意一扫,不过是些普普通通的酒菜,盐商的日常用度有多么奢华,寻常官员根本难以想象。 荣九少背手而站:“程大人远来是客,不如去荣家船上,让荣某略尽地主之谊!” 哟,这是嫌菜色不好啊! 程卿笑眯眯点头,站在面前的不是荣九少爷,是金银打造的散财菩萨呀,化化缘,会掉金锭那种。 “……就依九少爷的。” 第466章 :你在想屁吃!(2更) 荣九少摆下的宴席,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虽是仓促成席,也比程卿从酒楼叫来的席面要好上几等。 程卿叫一桌席面,花了几十两银子,可在荣九少眼里,几十两的席面没有一点档次。 荣九少摆出来的这一桌,要在宣都府太白楼吃,至少都要提前几天预定,上等的山珍海味需要时间泡发。 可荣九少吩咐下去,不到一个时辰,程卿就能入席,一应上好食材,不过是荣家大船上日常准备。 到了荣家的船上,程卿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奢华。 她没穿越前就是富二代,这辈子连皇宫都去过,绝对算不上眼皮子浅。 然而走进荣家船舱,程卿第一感觉就是大魏不对富商征重税,简直是最大的失误。 盐商真有钱啊! 国库里要是没钱了,像荣家这样的盐商随便抄几家,整个大魏又能过个肥年。 荣家船舱里的物件,桌上的席面,在程卿眼里都自动转化成了荣九少的“身家”。 她这样毫不遮掩打量,荣九很是看不上,都有点后悔邀请程卿上船了。 瞧着挺有气度的一个人,为何要像个土包子? 荣九的兴趣淡了,态度自也冷淡。 程卿才刚夹了一筷子菜,连酒都没沾唇,荣九就让人将荣家旗帜重新捧了上来。 “程大人,你命人射掉荣家的船旗,让荣家颜面大失,此事该如何了结,程大人给个说法吧。” 程卿放下筷子,这位荣九少爷不仅是我行我素惯了,还奢靡浪费。 不酒足饭饱,谈什么正事? 一谈事,这桌子酒菜都没心情吃了。 “荣九少想找本官要个什么说法,你可知本官奉旨前去淮南赈灾,从淮安粮仓调运了两万石粮食,荣家的船忽然扰乱了运粮的船队,若是晚上,本官会误以为是水匪来犯……九少爷知道,想要打劫本官的水匪,如今是什么下场吗?” 放狠话,程卿亦是专业的。 荣九冷笑,“青天白日,运河闸口,怎会有水匪?闸口放行,谁先谁后有什么关系,荣家的船扰乱运粮船队,程大人可以派人与荣某交涉,可你连问都不问,就下令将荣家船旗射掉,现在轻描淡写解释几句就想揭过此事,哪有那么容易!” 程卿很认真问他,“本官当时要是派人交涉,九少爷会退让吗?” “不会。” 荣九有一说一。 这就很霸道了。 只许荣家的船插队,不许别人反击。 荣家人的霸道,真是一点都不遮掩。 程卿本想好好“感激”荣九一番,坦言告诉荣九,射掉荣家旗帜不仅是为了争口气,实在是运去淮南赈灾的粮食不能有任何闪失,荣九少一路‘护送’的人情,程卿会记住,日后必有回报。 荣九现在这霸道的臭脾气,程卿不想惯着。 谁特么还不是富二代了,谁特么没点小脾气? 程卿的脾气也有点上头。 她站起来:“看来九少爷今天不是诚心请客,既如此,本官就不奉陪了。” 两个护卫挡住了舱门。 荣九指着荣家的船旗。 “谁射下的旗,谁亲自挂上,程大人你说对不对?” 程卿偏着头看他,没忍住发笑: “……你在想屁吃。” 荣九没听过这样骂人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这也不是什么高深的词汇,以前没听过,想一想也知道不是好话。 荣九气得连叫了几声好。 “好,你不给荣家面子,也别怪荣家——” “荣家有什么面子?” 程卿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 “靠着裙带关系,挣来的面子?在京城,皇亲国戚见了本官都很客气,同样是靠嫁女儿换来富贵,荣家难不成比外戚勋贵都厉害?荣九,面子是自己挣来的,靠姐姐嫁得好,外面的人给石总督面子,你就误以为是自己有面子……本官乃大魏六元及第的状元,是天子门生,奉旨赈灾,别说一箭射掉荣家的船旗,就是射偏了,一箭射死了你,你猜官府会不会判本官给你抵命!” 被人捧得久了,也就忘了本分。 程卿现在官位是不如石总督,可荣家只是石总督的姻亲,只要程卿不在乎得罪石总督,荣家,或说眼前的荣九少,拿她有什么办法? 荣九想让程卿爬上桅杆,重新把荣家的船旗挂上去——就是石总督亲自到场,也不敢这样说话。 荣九眼神阴狠,荣九的护卫要上前制住程卿,程卿冷笑:“本官杀了荣家人都不用以命抵命,你们的命就更不值钱了,滚开,好狗不挡道!” 荣九出门,连护卫加上伺候的下人,不足百人。 程卿那边,不算卫所兵士,都能和荣九斗个旗鼓相当。 何况荣家是商,程卿是官,身上又背着皇命,当程卿不想给荣家留面子时,纵是她一个人在荣家的船上,荣九的护卫也不敢对她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