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走廊上十来个邻居都看着，但看季有福夫妻俩没反应，有人小声拦了一句：“灿灿，别跟家里置气。” 季灿灿对她笑笑，垂眸向外走，她头发没扎紧，散落在耳边遮住半张脸，旁人很难记住她容貌细节。 季灿灿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围观的人群开始若无其事的缓解尴尬去干别的事。 居委会大妈劝了两句，提醒他们把钱收着，也走了。 季志华见爸妈不动，他伸手拿了钱，结果进门就被沈桂香夺走，随后和季有福在卧室小声吵起来。 …… 季灿灿快步走出家属院后上了一辆公交车直奔租房的地点，迎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感叹，这事情顺利地不可思议，她心里轻松，却不太能高兴起来。 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每当她心里有这种感觉得时候，后续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 可还有什么比身无分文穿越到三十多年前更惨？ 季灿灿努力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高兴不起来大概是因为没脱离季家前，她可以伪装是季家的女儿，现在离开了，天大地大，只剩她一个人了。 嗯，至少现在是自由的。 这样的家没什么好留恋的，她不会更倒霉的。 啊呸呸！ 季灿灿很快打满鸡血来到招租老人那儿，前一天两人已经说好租房事宜，看过房本，招租的王大姨给写了租金收条，她到的时候王大姨已经将房间打扫干净。 悬着的心落回来，短时间内有地方住就成。 “闺女，大姨再问你一句，是你一个人住不？” 王大姨老怕这姑娘有什么隐情，万一招来一个作风不正派的，那也连累她。 季灿灿反而觉得这样当面发问侧面证明房子可靠，笑着说：“大姨，当然是我一个人。” “那行，那你快收拾吧，桌子和床板我都给你擦过了。” 季灿灿只有衣服和一床毛巾被，连褥子都是和王大姨租来的，收拾好房间她又去买了一张凉席，幸好是夏天，睡觉的地方可以随便凑合。 再把柜子擦一遍，把衣服放进去，季灿灿终于放松，躺在床板上冥想。 上午离开时拿季志涛当借口，但早晚是要把她用过的那位季灿灿和季志涛的分家钱还回去，还完，季灿灿就无债一身轻。 季灿灿列了两个小目标，一是攒钱，二是攒钱去找那俩臭道士报仇，如果能忽悠他们把自己送回去就更好了。 虽然知道后者可能性很小，但心存目标，季灿灿充满了斗志。 翌日早晨，季灿灿吃过饭早早到达王老师家上班。 “灿灿怎么来这么早？” 季灿灿想想还是没说实情，王老师和闻馨馨那边认识，万一闲聊说什么八卦事件提到她就惨了，于是简单地说：“我跟爸妈商量下，换了个近点的地方住。” 王老师正忙着给未出世重外孙做小棉袄，听过没再多问，反而让季灿灿参谋哪个样式比较好看。 第13章 王老师因为重外孙的即将到来好生兴奋了一段时间，书不看了，朋友也不会了，每天忙着翻字典预备给孩子起名字。 季灿灿挺为老人开心，同时琢磨一下孕妇餐该怎么做，甚至沾沾自喜的认为，如果这辈子拿不到合适的文凭，她至少可以凭做菜的手艺去当个月嫂、营养师什么的，怎么都饿不着。 梁雪贞怀孕后，王老师时常怕她吃不好，常让她过来家里吃饭，怕季灿灿嫌麻烦，一月试用期的下半个月给的转正工资。 双方都好说话，季灿灿没打算多计较，她能在王家工作的时间不多，而王老师和邱建业给的这份工作确实帮了她大忙，这点小事，她还是心甘情愿的。 但后来梁雪贞孕期第三个月开始，孕吐反应特别严重，请了假在家休息，王老师会在这边做好饭送过去，季灿灿原以为王老师会带她上门做饭…… 不过王老师也就去了两次，第三次就提着满满当当的饭盒回来了，很是失落。 “王老师，这是怎么了？” 王老师笑笑，初时是不愿意在小姑娘面前露怯，过会儿心里难受，终于说了：“去的时候碰到建业他奶奶，我们俩吵了一架。” 亲家俩年轻时候就不对付，尤其邱老太相不中邱建业的母亲，后来那十年里，王家挨过批抖，邱老太更加挑剔儿媳妇，后来王家慢慢好了，邱建业也长大，邱老太才渐渐平和，因女儿早已去世，王老师和她多年未见，现下又重复当年邱建业刚出生时争着照顾孩子。 “显得我像是要抢孩子似的，刺了我几句，唉，真是……” 邱老太说自己命好，儿女俱全，碍眼的人都走了不惹人心烦，说王老师的话格外戳人心窝子，说她是孤寡命，自己没了丈夫儿子，还来抢人家的重孙子。 王老师家里丈夫和儿子早逝，儿子和儿媳给她生了俩孙女，一个远嫁沪上，一个嫁回老家，儿媳前两年也回了老家照顾女儿和娘家父母，王老师在燕城工作多年，也习惯了，孤身一人留在这儿，现下就等着看重外孙出世，也算了了女儿临去世的惦念。 季灿灿以为是俩老人抢抢着照顾小重孙，安慰道：“您是真心关心嫂子和小宝宝，咱不搭理她，她要是真上心，以后带粑粑的尿布都让她洗才好呢，您就等着抱小宝宝。” 王老师破涕为笑：“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损。” “这不叫损，好让邱老太太和重孙亲近亲近么。” 两人没有深聊，之后季灿灿特意逗了老人开心，她其实不擅长和祖辈亲人相处，母亲在福利院长大，她没见过姥姥姥爷，父亲那边，奶奶早逝爷爷比较严肃，从未亏待过季灿灿，但后来继母生了孙子，他待孙子更亲近些。 对王老师，季灿灿只做能做的，多了，不符合她的社交习惯。 但下午午觉起来，季灿灿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王老师不知怎么的眼睛红肿，显然悄悄哭过了，她又特意避开季灿灿眼神，坐在书桌前失神。 季灿灿去菜市场前，王老师叫住她。 “灿灿，买点里脊肉，我想吃老家的菜了。” “好。” 季灿灿买了块里脊肉还有五花肉，打算做锅包肉和猪肉炖粉条，提着菜篮子回来刚好碰见邱建业来，俩人一前一后进门，因多了一个人，季灿灿打算多做点菜，进厨房便开始忙活，谁知过了一会儿，邱建业到厨房来了。 “灿灿，我姥是不是哭了？” 季灿灿一愣：“怎么了？” 邱建业母亲是这段时间去世，往常这段时间他会多过来陪老人，但母亲去世这么多年，姥姥已经平静了，这次眼睛都肿了，必是出了大事。 “灿灿，你别瞒着我，姥姥是不是不让你告诉我出了啥事？你尽管告诉我，别让哥跟着心急！” 季灿灿说了上午那些：“可能王老师想起伤心事了？” 邱建业是个聪明人，也很孝顺，如果那边邱老太态度强硬，有他从中调解，王老师再去关心梁雪贞应该轻松些，不过，季灿灿觉得梁雪贞是向着邱家老人的，她不好鼓动什么。 果然，邱建业听过神情有瞬间森冷，很快恢复如常：“好，我知道了，你这些天多陪着姥姥，我妈祭日在五天后，今天的菜你到时再做一份。” “好。” 晚上到点下班，季灿灿在附近转悠一圈也没琢磨出合适的生意，索性简单买了个包子和茶叶蛋，两小块茯苓糕，果蔬就补充黄瓜番茄和桃子，她租住的地方没有锅碗瓢盆，没买的一是因为没票，二是刚住这儿不大稳定，她不想买太多东西，万一要搬家就麻烦了。 一人租住也有好处，早晚饭轻松对付，夏天菜也不禁放，好在这时做生意的人们都是实在，买来的饭菜搭配一下也能做到营养均衡。 再一次休息的这天，季灿灿心情轻松地到处溜达，再次路过母校的时候，又一点不心虚的混了进去。 实际季灿灿是为了解学校夜大而去的。 季灿灿得为未来考虑，当初和王家谈工作，用了父母逼她结婚的借口表示不会在王家长期工作，等存够钱找到立足之处，得执行长远计划，她带出来的包袱里只有原来那位季灿灿的小学毕业证和身份证，就算肚子里有墨水，但没证据给她证明。 季灿灿实际思考过，她不适合做生意，即便投机取巧借着时代浪潮挣些钱，可心里没底，迟早得拿个文凭，给自己多备条后路怎么都不算多余。 不过她对这年代的学校夜大了解不多，但听说许多为了达成扫盲、招收人才的目的，开办夜大。 如果能考学，季灿灿最心仪的还是母校，抱着一丝丝奢望来打听学校招生条件。 星期天，学校里来往的行人各异，宣传栏上恰好有关于成人学习的介绍，季灿灿驻足观看，然后直奔办公楼招生处询问。 可惜，兴冲冲跑过去看到的是铁将军把门。 季灿灿想了想，去隔壁没上锁的办公室敲门，门里无人应，她等待片刻，只好转身离开。 “可能这就是有缘无分？” 季灿灿小声嘀咕着，转弯的时候没注意差点撞到人，她和对面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头，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抬头一看：“陈先生？” 陈序好像皱了皱眉。 “你，怎么在学校？” 季灿灿心想这大门也没拦着不让人进来，但表面还是很客气的说：“我路过，想来问一点事。” 她想糊弄过去，端看他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会多问。 偏陈序站着没动：“什么事？” 好像要帮忙的架势。 季灿灿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本来想问问学校的夜大怎么报名考试，但是办公室没人，我正打算走呢。” 顺便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位，眉目如画。 “你之前是什么文化？” “……小学。” 陈序楞了一下。 季灿灿明白小学文化挑战这所高校的夜大确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可输人不输阵，她特无辜的问：“我就是不知道报名条件是什么，我的条件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陈序垂下眼睑，眼皮上一道深且明显的折痕，他双眼皮很好看。 就在季灿灿想要迅速结束这场对话时，陈序开了口。 “你回头看看报纸，最近出了有关成人高考的规定，要统一招生，学校不会单独招生了，报纸上面应该有咨询电话。” 季灿灿一喜：“好，我知道了，谢谢陈先生。” 陈序接着刚才没说完的：“——有的学校招生很乱，要多交学费，小心上当。” “谢谢陈先生。” 陈序颔首，在季灿灿小心翼翼让开面前路之后，淡漠离开。 季灿灿回头看看他背影，心想陈先生是面冷心热的性格？或者是职业习惯？ 可这时，陈序突然回了头，恰好看到季灿灿盯着他的背影，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有问题的右腿，眉宇间霎时染上一抹阴翳。 “陈——” 陈序扭回头，向前而去。 季灿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底蔓延着后悔，早走了不就好了吗？在路上夸人家也行啊，总不好现在跟过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