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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食堂开饭,依旧是白菜帮子下米饭,伙食质量堪比传销窝点,学员们大多是十四岁到十八岁的青春期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种严重缺乏油水的饭菜不够他们的消耗,校方倒也贴心,食堂里有个小卖部,出售火腿肠、方便面、卤鸡爪、卤蛋等小食品,不能用钱买,必须使用饭票,这些盖着公章的牛皮纸饭票是学员们的父母花钱买的,和人民币等价,现在则成了校园内的通用货币,不但可以买零食,还能起到其他作用。 比如买烟,校规禁止抽烟,矫正中心和监狱一样封闭式管理,但是食堂小卖部居然卖烟,当然不是公开的,一个食堂大叔把香烟拆散了一支支的零卖,用饭票结算,没有饭票也没关系,据说有的豪放女生让大叔摸一把,也能换来一支烟。 午饭后是简单午休,回宿舍躺在铺位上闭目养神二十分钟,不许说话,不许乱动,然后一点钟开始上课,上午是自我批评,下午是批评,由某位委员发起针对一个人的批斗大会,每个学员必须站出来对其进行批评帮助,根据具体罪行核减分数,风水轮流转,上午涨了十五分的卫生委员下午就倒霉了,在其他三位委员极其麾下班长们的批斗下分数被扣的一干二净,总分进入负分状态。 批评五花八门,有实际性的,比如吃饭时只吃白菜叶不吃白菜帮,上课不注意听讲,女德背诵磕磕巴巴,也有完全无根无据诛心型的,比如一个人在天台眺望校外,这分明是想出去,比如背诵校长格言金句的时候感情不深厚,不走心。 不走心是批评别人时的万金油罪状,屡试不爽。 激昂的批斗大会结束了,矫正中心到底是男权社会,以纪律委员为首的政治小集团再次获得胜利,将卫生委员斗倒在地,很难得以翻身。 然后是晚饭,晚自习,九点钟按时上床睡觉,睡之前要洗脸洗脚,新战友的豁免期只有一天,卢振宇算是融入了集体,等待他的是伺候班长洗脚,昨天张洋只是装装样子,今天卢振宇可是货真价实要干活的。 我忍!rdquo;卢振宇心说,认真帮张洋搓着脚趾缝。 小子很上路嘛,以后我罩你。rdquo;张洋眯缝着眼睛,很享受的表情。 卢振宇趁机问东问西,张洋显摆自己的路子野,基本上知无不言,大肆吹嘘,他说几个班委都是自己哥哥,在中心没有摆不平的事,当然了,这都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钱,矫正中心的学员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家长都很忙,没时间管孩子,但基本上不差钱,每月六千元的学费只是起步,零花钱和购买课外书籍的钱还得额外再出,这些钱不是直接到孩子手里,而是通过财务室换成饭票,发票的用处就大了去了,可以买火腿肠方便面,可以买烟,可以贿赂同学不要批判自己,可以用来打电话给家里,可以收买班委,给自己加分,早日出去。 那最快啥时候能出去?rdquo;卢振宇问道。 嘘!rdquo;张洋环顾左右,同宿舍的几个人都装作没听见,出去rdquo;这两个字在中心是绝对的禁忌,不亚于六七十年代时说去台湾rdquo;,矫正中心是一个大家庭,那么温暖和谐,即便学时到了也要痛哭流涕的渴求留下,怎么可以刚来就提出去这个话题么。 以后这两个字绝对不能提。rdquo;张洋低声说,你得表现的越想留下学习越算进步,校长比亲爸爸还亲,龙教官就像是亲叔叔一样,多问家里要钱,手里饭票多了,嘴再甜点,别树敌,多巴结班委,要不了半年就能那个。rdquo; 谢谢班长。rdquo;卢振宇诚惶诚恐的受教,等我爸送钱来,我先孝敬你一百块rdquo;。 上路!rdquo;张洋拍拍他的肩膀,抬起脚来:擦脚,过一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dquo; 九点半,全校熄灯,卢振宇上床睡觉,硬板床,小薄被,室温也就零上五六度,肚里又饿,实在辗转难眠,到了一点钟,张洋起来推醒卢振宇:起来,别出声,我带去玩。rdquo; 卢振宇跟着张洋来到教学楼的地下一层,这里原先是中学的电教室,进门要穿鞋套的,屋里灯光黯淡,几个人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为首的正是纪律委员,那个一脸青春痘的大男孩。 张洋掏出烟来敬上,说这是自己小弟,很上路,不用担心举报,卢振宇也点头哈腰的,纪律委员说行,正缺人呢,上机,张洋你带他,新人可能不会玩。 这里的电脑是老式的CRT显示器,硬盘走起来吱吱作响,屏幕颜色不均匀,速度又慢,玩的是很有年头的联机游戏,红警2。 卢振宇觉得很有讽刺性,在网瘾矫正中心,一帮班委居然领头打游戏,这就是特权阶层啊。 陪班委打了一夜游戏的卢振宇困倦不堪,本来打游戏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可他的机器实在太慢,这就没有乐趣反而是一种折磨了。 黎明时分,卢振宇用藏在鞋跟里的微型手机,其实就是一个儿童手表电话去掉表带,和张洪祥进行了一番通话,他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题材,可以大做文章,搞一个报道,类似于柴静报道临沂四院那种,所以最好张哥帮自己把学费交了,再打一笔活动经费来。 拉倒吧,你是去救人的,不是去采访的。rdquo;被打扰了清梦的老张很不高兴,要钱没有,这种报道也吸引不了眼球,层出不穷的,太阳底下哪有新鲜事,不说了,赶紧带包子回来,挂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