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之章-(20)破碎 {虐，慎入}

    湖水悠悠，沉淀了纷乱的心，天上红月像半阖的眼，少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在毕维丝怀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蓝黑眸子热切的盯着她。

    少女把她推远，坐起身来，显然她们已经回到销金聚落，房间跟前夜的风格很像，只是变成了双人大床。

    女恶魔丝毫不在意少女的冷淡，早就备妥盐水湿巾等早晨的用品放在床边，殷勤地伺候米斯特起床洗漱。

    第一次遇到这么能放下身段的家伙，米斯特有点呆愣地被毕维丝打理得清清爽爽，刚睡醒的倦怠一扫而空。

    「来，喝水。」帮少女擦完脸，蓝发恶魔递上一杯蜜水给她。

    米斯特喜欢甜味，喝了一口又露出闪亮亮的目光，在毕维丝眼中，可爱得让她快要融化，恨不得对少女做些什么，她歪着头思考，怎样才不会吓到她的小星星。

    「谢谢。」米斯特放下空杯。

    「感谢的话，让我抱一下就好。」女恶魔很直接的讨福利。

    米斯特摇摇头，慎重地望着毕维丝。

    「第三天了，妳何时能够把我还给......我的主人。」少女昨夜想了很久，最后告诉自己，不能贪恋毕维丝的呵护，必须尽快回到永夜身边。

    她隐约觉得，永夜会来寻找她。

    米斯特见过他的嗜血残酷，一旦毕维丝遇到他，她不敢想像那个结果。

    「求妳。」毕维丝说过会放她走。

    毕维丝深邃地望着米斯特，沉默了半晌，最后苦笑着说。「再陪我一天......今晚送妳回去。」

    低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含着惆怅。

    米斯特很想劝说毕维丝立刻让她离开，然而自己也舍不得像极了姊姊的蓝发恶魔，于是没有坚持。

    后来，对此决定她万分悔恨。

    美梦般的最后一日，毕维丝先是买了许多瓶装果汁与蜜水，收进她送给少女的空间戒指，嘱咐道。「以后想到我就可以喝。」

    米斯特笑了一下，没有拒绝毕维丝的心意。

    能让头发更加闪闪发亮的发夹，使身上魔装被微风吹拂般飘逸的项圈，也多了好几个。

    「每天都要打扮得很可爱唷。」她怜爱的轻抚少女小脸，牵着她去下个地方。

    恶魔塔德已经被彻底甩开，毕维丝不想他打扰与小星星剩余的相处时间。

    她们流连在销金巢穴的巨大帐篷之间，看驯养的魔兽表演，逛了奇妙的异植花园，假装无视即将到来的分离。

    「啊，点灯了。」天色昏暗，七彩灯饰纷纷亮起。

    米斯特静立于一片绚烂中，海蓝眼眸比任何霓虹还要璀璨。

    「我的小星星......」潇洒不羁的女恶魔终于了解什么是牵绊。

    「毕维丝，我该走了。」

    「......好。」她拉着少女的小手，漫步灯火辉煌间。

    她们来到销金巢穴外的矮丘陵，远眺一片华灯，身后是传送阵，只要带她走进传送阵，回到灰烬丘陵，解除米斯特身上的屏蔽，原主就能找到她。

    「要道别了。」毕维丝握紧米斯特的手，不想放开。

    最美好的，总是留不下来。

    少女仔细看着毕维丝美丽而英挺的脸，像要烙印在脑海。

    「嗯，毕维丝，该说再见了......」嘴里这么说，但她们都晓得，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蓝发女恶魔实在不舍，握住少女肩膀，低头想要亲吻她。

    米斯特犹疑着不知该不该推开时，身后传送阵突然传来波动。

    一黑一橘两个高大恶魔走出法阵。

    是永夜跟戈列格。

    她们碰个正着。

    「乌洛波罗斯，找到了！」戈列格一看清前面的身影，立刻大叫。

    永夜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向她们。

    米斯特发现他走过的地面不断崩塌，还有黑气散溢，整个人放出极恐怖的威压。

    一颗熟悉的黑球在他手中生成。

    「毕维丝！快逃！」少女跑向永夜，挡在他跟毕维丝之间。

    然而已经太迟了。

    黑球越过少女，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黏到毕维丝左手，瞬间展开覆盖了她整只左臂，正往身躯漫延。

    「砍掉左手，快！」米斯特惶急的大喊。

    空间恶魔对魔力感知很强，她一触即晓得黑球非常厉害，当机立断的把左臂齐肩斩断。

    脱离本体的修长手臂刹那炸开。

    毕维丝被爆炸波及，半身鲜血淋漓，甚至好几处露出了白骨。

    「快逃！」米斯特不顾一切抱住永夜，剧痛袭卷了她，全身渗出鲜血。

    毕维丝无法拯救少女，她自己的生命岌岌可危，只能顺从恶魔本能遁入空间通道。

    米斯特看见蓝发恶魔浴血的身影消失，终于松手。

    少女跌落在地，血液大量流失，濒临死亡。

    永夜沉默看着脚边的小恶魔，一动不动。

    戈列格不敢发声，事实上，少女阻止黑铠恶魔的做法形同背叛，她若是因此而丧命也不算奇怪。

    米斯特呼吸心跳渐弱，直到完全停止，永夜还是没有出手救治。

    「这个世界无聊透顶，毁灭算了。」

    似乎有人在低声说话。少女觉得自己可能死了，她张开眼，只见一片黑暗。

    「毁灭...…毁灭……」

    那声音低低回荡在什么都没有的深渊里。

    米斯特伸手探索，摸到了冷硬的巨蛇身体。

    耶梦加得。即使眼睛看不到，她依然知道这是他。

    原来这里是他的深渊，无光无声，如此的寒冷寂寥，唯有环绕尘世的巨蟒，独自盘踞黑暗尽头。

    「耶梦加得...」少女轻声呼唤。

    大蛇听见她，睁开双眼，银色的美丽眼睛照亮了深渊。

    米斯特终于看清巨蟒样貌，首先是一大片霜白色鳞片，往上是三角形的头颅，还有上勾的蛇吻衔着尾巴，她坐在被咬住的尾巴前端，蛇身大得没入黑暗中，仅能见到银眼照亮的范围。

    「妳是谁？」耶梦加得的声音直接传进她脑海。

    「我叫米斯特。」大蛇不认识她。

    「妳为何落入深渊？」

    「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米斯特老实的回答。

    「呵，小花儿，我想妳是来陪伴我的。」大蛇的眼睛倒映少女，她变成了一朵金色的花，九重花瓣，蓝色花蕊，纤细笔直的雪白茎身上没有叶子，根系缠绕大蛇身体，钻进了他的鳞片缝隙，深入他的血肉。

    「啊。」她讶异的低头看自己，裸裎的瘦弱雾白身体，跟银眸里的倒影完全不同。

    所以在他眼中，她是一朵花。

    「小花儿，既然妳来了，告诉我，深渊之外是什么样子？我不记得了。」大蛇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他孤寂太久，乍见绝美的花，想听她多说些话。

    米斯特心中酸酸的，他独自一个在深渊渡过无数岁月，即便他是灾祸之蛇，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就被身为智者的众神之父抛进深渊里......

    「外面有天空，有云雾跟风......」还有自由。

    「听起来很好，多说一点吧，我们在深渊，有用不完的时间......」

    于是米斯特轻轻对大蛇诉说她的记忆，早已不存在的，他们的世界。

    她软软的声音小得快被深渊吞没，但耶梦加得不介意，只是专注听她说，试图想像她描述的画面。

    「妳见过很多美丽的地方，来到深渊觉得害怕吗？」大蛇温和的问。

    「你呢？你害怕吗？」米斯特反问，当年他应该还是条小蛇，独自在深渊想着什么？

    「我不会害怕，只是一直觉得......无聊。这世界无聊透顶，好想把它毁灭，全部变成深渊。」耶梦加得回答得很冷漠。

    原来她一开始听到的，是大蛇的呢喃。

    「小花儿，陪着我吧，直到世界全都崩坏，我们可以永远待在深渊里......」

    少女看着他的巨大银眼，不自觉地为他落泪。

    无尽的孤独里，他其实早已疯狂。

    米斯特做了一个长梦，梦中寂寞的巨蛇，时而柔和，时而癫狂，他们说了很多话，共渡了很长的时间，宛如他说的一样，相伴直到永远......

    所以当少女醒来，她竟不知道哪里才是梦。

    她没有死。

    米斯特勉强坐起，身上的薄毯滑落，露出布满红色裂痕的裸体，像是碎成千片再拼凑回来，乍看非常怵目惊心。

    戒指，项圈，所有毕维丝送的东西都不见了......

    米斯特心头一揪，只要蓝发女恶魔还活着就好，其它的事没关系。

    她确认自己状态后环顾四周，很像一瞬殿的寝宫。

    竟然回到永夜领地了？

    米斯特下床，想要装备魔铠，发现怎么样都不能召唤出来......

    「才刚复活就想乱跑，干脆把妳锁住算了？」永夜无声无息出现，从后面抱住少女。

    「耶梦加得！」米斯特唤着大蛇的名字。他已恢复银发大君的型态，轻柔地把少女抓回床上。

    「嗯。」永夜捧住少女小脸，给她一个深吻。

    米斯特晕呼呼的被吻到呼吸困难，永夜终于放开。

    只差一些些，怀里的小东西就再也救不回来。

    暴怒的他直到米斯特断气，才倏然冷静，之后耗费极大心力，护住她最后的生机，赶回他的领地救命。

    他不想说，为她付出了多少代价。

    这朵深渊之花，竟然变得如此重要......

    「既然醒了，也该喂妳吃精气了。」

    少女傻兮兮的看着永夜，他卸除霜花魔铠，露出白玉般的纤瘦身体，修长手臂拢住全身裂痕的少女，笑得无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