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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只剩下一抹残碎的晚霞,太阳就要落入山峦的背后,宗懿提一篮鲜红透亮的红嘉庆子,站在宫门外长吁一口气,觉得还是这宫墙外的空气好,身心都轻松了一层。 守宫的侍卫给宗懿牵来了他的坐骑十一美,宗懿翻身上马,把手上的红嘉庆子往马屁股后头一挂,双脚一蹬马腹,只听得十一美长嘶一声,便如一支离弦的箭,冲入了暮色之中。 宗懿策马扬鞭穿过大街小巷,绕进了一处花木丛生的湖边大宅。这里草木葱茏,风景迷人,可那宅子却一点也不优雅。房前屋后都挂满了红绸彩灯,一到这傍晚便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好山好水的一处地方,天然的清雅幽静,就这样给生生破坏得荡然无存。 这里是教坊司。 宗懿骑马来到这大宅门口,便有小厮迎上来替宗懿牵马。 宗懿提着那篮红嘉庆子下了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扇声色靡靡的大门。老鸨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官爷,您来了,里面请,三楼东边儿最里间的兰香阁还是给您留着的。” 宗懿听了,满意地点点头,把手上的那篮红嘉庆子朝老鸨递了过去:“劳烦妈妈把这果子给洗一洗,再差人给送到兰香阁来,多谢了……” 说话间,随着这篮递过去的红嘉庆子,宗懿又塞了几粒金锞子。 老鸨接过那一篮果子,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张得更开了: “没问题,没问题!老奴这就去给官爷洗!敢问官爷今夜可要留宿?” “不。”宗懿摆摆手,“我来喝杯茶,片刻就走。” 说完,宗懿与老鸨打了一个千儿,便转身大踏步朝堂中央的大楼梯走去。 老鸨立在原地,望着宗懿上楼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此刻一名嗑瓜子的龟公凑过来说与老鸨说笑:“老妈妈看呆了,莫非也春心萌动了?” 老鸨回头,往那龟公头上狠狠一个爆栗:“瞎说什么呐!知道那官爷是谁吗?胡乱说话可是要丢脑袋的!” 龟公不屑,一边往嘴里丢瓜子,一边望着宗懿远去的背影可劲抖腿:“这有什么稀罕的,再大的官爷,能走到这里来的,就都是想跟女人睡一觉的饿男人。” 老鸨见龟公还有工夫嗑瓜子,一脸不悦: “嘁!也就你这点眼界的猥琐之徒才会这么想了,天下男人之多,你就不许有人生来就话多,只喜欢找人聊天吗?”说完,她把手上那提红嘉庆子往龟公的怀里一塞,喝道: “去,给老娘把这个洗了,装盘子里送到兰香阁去!快点——!磨磨唧唧……” 第79章 警觉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宗懿果然就出来了。 他满面堆笑地与老鸨道别,说感谢老鸨对陈姑娘的照顾。 老鸨连声说官爷不客气,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官爷就放心好了。今天本想给官爷送几个糖糕吃, 只可惜厨房还没蒸好,官爷就要走了, 下次再来的时候,官爷务必要多呆一会,老奴请您吃糖糕。 宗懿道谢, 与老鸨再度告辞后,离开了教坊司。 嗑瓜子的龟公这一回没有嗑瓜子, 他的手里拿一只红艳欲滴的红嘉庆子,一口咬掉一大半。他一脸惊讶地望着宗懿离去的背影, 对老鸨说: “这就完事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快的一个客人。” 老鸨无语,转身再给那龟公一个爆栗:“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撑死你个饿死鬼……” …… 天色已尽暗,宗懿一路向北,叫开了早已关闭的北城门,继续朝氽州方向狂奔。虽然已经很晚了, 宗懿还是想连夜赶回氽州,今天纳兰玉提醒宗懿要对纳兰松月耐心一点,他依然没有打算回九王府过夜。 宗懿明白纳兰玉的心思, 纳兰松月这个九王妃不过是纳兰玉套自己头上的一把锁, 随时提醒宗懿是她纳兰家的人,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她纳兰玉的人。 纳兰玉从没指望过纳兰松月能替宗懿诞下孩儿,她甚至并不希望纳兰松月能替宗懿诞下孩儿,纳兰松月只要举好“九王妃”这一块牌子就好。就像马车铭牌上的一粒钉, 纳兰松月可以把宗懿牢牢钉死在她纳兰家族的金车舆上就够了。 看穿了纳兰玉的心思,宗懿也会心疼纳兰松月,这位陪伴了自己整个少年时代的小姑娘,也曾经是别人手心里的宝。她不大聪明,却心思单纯,她不懂得迂回婉转,却不会有害人的心。 只是宗懿能力有限,他能为纳兰松月做的,只有让她吃好穿好而已,其他更多的,他的确再也拿不出来了。 更何况,眼下的宗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游莲。 游莲那过分耀眼的光芒已经引起了纳兰玉的警惕,她专门把宗懿从氽州叫回上京,可并不真是为了那“铭牌”式的九王妃的。 她是为了游莲,那个自以为是,猖狂惯了的女人。 虽然纳兰玉并没有对宗懿说什么针对游莲的狠话,但是以宗懿对纳兰玉的了解,他相当清楚,不知人性险恶的游莲,已经成功把自己置于一个相当凶险的境地之中了。 氽州军营里的兵都是宗懿的亲兵,但亲兵和苏木这样的近侍也是有区别的。亲兵只意味着在军队调度的时候,他们会优先听命于宗懿,却并不代表他们都是宗懿的心腹。 氽州兵营不是九王府,宗懿无法保证兵营里没有纳兰玉安插进去的眼线或细作。当宗懿不在氽州的时候,他其实真的挺担心游莲的安全,特别是现在,被纳兰玉这么一警告,宗懿这心里真的就跟挂了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