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感觉错了吧。 就算是他这种人,就算是他,也只是很珍惜这个弟弟,并不是想要、想要…… 想不想要? 想要什么? 有什么不同? “……我回去休息一下。” 他被人搀扶着,第一次推开了阿沐的帮扶,往自己的房间落荒而逃。 他将自己埋在床褥里,希望睡一觉之后一切正常。等到明天,他就又是好哥哥,虽然他本性自私、脾气扭曲、内心充斥许多恶毒的想法……但唯独对阿沐,他是真的盼这个弟弟好的。 他是真的…… 那个晚上,做了一个无法启齿的梦。 第一个夜晚。 第二个夜晚。 到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他开始注意一切和她有关的事。当她扶他时,她手指擦过的温度;耳边说话时,呼吸的传递;他装作体力不支,抱着她滚在地上,埋头时悄悄吻了她的脖颈――好想再往下,好想像梦里一样继续往下。 阿沐却只当他发病,对他更加温柔耐心。 ……他这个兄长,真是当成了禽兽。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极限更恶毒。 ……他明明已经得到了太阳,竟然还想玷污她。 第69章 番外:涌泉以报(3) 人类与禽兽的区别, 在于克制。 姜公子尝试过克制。 他点熏香,学吹笛,描摹书画, 弈棋修心。 清谈,读佛, 论道。 在树下一站就是大半天, 试图从枝摇影动中感悟天地至理。 所有风雅又缓慢、极度耗费时间的事, 他都耐下性子,一样一样地去做了。 与幕僚议事时, 语速都放慢了。说几句话, 抿一口茶;没滋没味的香茶,忍耐地浇灭内心的焦灼。 ――他想见弟弟。 他想像以前一样, 除了一点正事以外的时间, 全都拿去和她消磨。他想像以前一样急急忙忙地做完所有事, 就能去见她。 但是不行。 他要忍耐。 忍耐到……他能将那分不该产生的心思磨灭为止。 在此之前,他不能再离她那么近。 二十二岁的姜公子, 竭力忍耐着内心的渴求, 也忍耐着一切焦灼。 很快,琅琊城里越来越多涌出对他的夸赞。他那些装模作样、毫无意义的举动,似乎恰恰合了世人对“风雅”的喜好。 他们赞叹道:“姜公子真如闲云野鹤, 是神仙才有的风姿。” 甚至有人给了他一个“闲云公子”的雅号。 姜公子每每都含笑听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焚过香、抚过琴, 双手收回宽大的衣袖中时,总是不得不死死掐住手掌,经常能掐出血痕。 只有疼痛, 才能提醒他,让他继续忍耐。 阿沐却像一无所知。 她只是感叹说:“哥哥现在好忙, 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然后她又自己高高兴兴地去练剑、去逛街,带回一朵野花或者街上的什么玩意儿,回来丢在他屋里,还说是礼物。 谁要礼物?他只想要…… 不,不。 忍耐,要忍耐。 但是到了暮色降临,他就再也没有借口逃避。宵禁伴随落日余晖来临,将一切闲人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至多只能再沐浴一番,而后披头散发坐在屋里,眼睁睁看天光带着世上所有人一同逝去,所以这世上只能剩下他,还有身边的阿沐。 她总是在他这里用晚饭的。他能驱赶她?绝对不能。他无微不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照顾了这么些年,怎么能因为自己一点卑劣心思,就弃她于不顾。 至少在这点时间里,他必须和她在一起。 他总是直直地坐着,而她总是在旁边吃得津津有味。 已经离得很近了,她还非要跟他说话。 “哥哥,你多少吃一些……是是是,生病是胃口不好,但你多少吃一些。”她哄小孩儿似地,又拈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哥哥要是不吃,我就硬塞了。” 他只能开口:“吃你的,别调皮。” 模糊的眼角余光里,她在打量他。她的眼睛总是很亮,亮到他这半瞎子也能准确察觉她的目光。 “哥,我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 她拖着凳子挪了挪,还嫌不够,干脆弃了凳子,直接坐他榻边。不仅如此,她还来拉他的手。 他应该叫她离开,但他说不出话。他快要不能呼吸,只能全神贯注辨别她带来的感觉:她坐下来时,不宽的卧榻略略一响;她的手指滑进他手心,纤细又温暖有力的手指将他扣紧。 她还靠近,近得他能听见她的呼吸。小小的暖风,吹在他赤礻果的皮肤上。 他简直克制不住想要呻吟:别这样,别离这么近,离得这么近,他会忍不住…… 她一无所知。 “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阿沐问得很严肃,“你从前去外头,都要让我跟着,现在聚会多了,我要去你都不带我了。我还是不是你的护卫了?” 每一个字的音调,都悦耳得让他心中颤栗。他不由自主抬了抬手,想要将她搂过来,让她在自己耳边吐露心声,最好像梦里那样,发出甜腻的…… 姜公子一把捂住脸,又别过头:“你不是我的护卫……是我弟弟。” 他只能勉强说出这句话。 “哥哥!” 她有点急了,一气说了一大堆话。 但姜公子已经被她弄得神魂颠倒,根本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他正全力以赴地忍耐,拼命地忍耐、拼命地将那无数魔怔的念头赶出去――不可以,不行,不能,不应该…… “……哥哥!” 她误解了他的沉默,居然一下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声音变得十分低落。 “哥哥,是不是我之前做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是我不够风雅、不懂玄思,让你被人嘲笑了么?”她迟疑地问,“你别生气,如果你需要,我会改的……” 她不知道,那一刻,被人视为“心思深不可测”的姜公子,几乎丢掉了自己全部的神智。他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还呆呆地想:不高兴?厌倦?什么,他怎么听不懂?他漏过了什么? 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怀里有个人。 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抬起手,一点点地抱住了她。 ――他的。 心中的魔障在翻腾涌动,叫嚣着将他淹没。那些恶念在他身体里盘旋,将好几个月里辛苦建立起来的防御,一瞬压得全数崩塌、化为齑粉。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他的。 他为什么要放手? 男人又怎么样,弟弟又怎么样?别说没有血缘关系,就是有血缘关系又如何? 他要这个人,他就是要。 “……我知道了。”她叹了口气,慢慢撑起来,像是在悲伤地看着他,“哥哥,你只是不再需要我了。现在有很多别的人可以保护你,那,那我……” 姜公子伸出手。 “阿沐,我刚刚有些累,来不及反应。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同你置气。” 一旦下定决心,所有的痛苦和纠结也都随之消失。 他感到了久违的平静,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欣悦的笑容。 阿沐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重新低头,声音还是低落:“哥哥生什么气?肯定是那次,那个什么诗会,我答得不好,让哥哥丢脸了……” “阿沐从不会让我丢脸。”他说,“你靠过来些……过来,再近些。你知道天黑了,哥哥看不见。” 其实有灯,还能看见大致的影子。但阿沐信了。 她靠过来,再靠过来。 姜公子温柔地、耐心地哄着,最后将人整个搂进了怀里。他紧紧抱着她,手指细致地去摸着她的头发、耳朵,去感受那忽闪的睫毛,还有秀挺的鼻梁和嘴唇……还是很软。 她终于觉得不大对劲。以她的实力,明明可以轻易挣脱,却维持着那有点别扭的姿态,小心翼翼问:“哥哥?” 他从容答道:“哥哥想回忆一二阿沐的相貌。” “……哦。”她迟疑道,“那哥哥,你还没说,你到底在生我什么气?” 他又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到底没太过分,克制地收回了手。他冷静地告诉自己:不能让她察觉,不能让她警惕,这样她才不会抗拒自己的接近。 他搂着她,改为轻抚她的脊背;在每一次抚摸的开头,他都会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礻果露的后颈。 ――她都有点毫毛竖起了,真可爱,这样只会让他想更过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