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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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眨眼睛,不太敢看姜池视线:“你看,除了像那样做之外,还有其他办法让你不那么难受——无论如何,暴力都不会是好的解决方法。” 这是姜池从没听过的说法。 他从小生活在压抑与暴力之中,从未被其他人温柔对待过,因此不会懂得何为善意,更不会用柔和的方式对待别人。 他曾无数次感到茫然失措,被生活的芒刺折磨得遍体鳞伤,为了保护自己,懵懂的男孩只能选择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反击,用粗暴的、满怀恶意的举动面对整个世界。 可此时此刻,在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抚摸之下,姜池头一回觉得—— 好像温柔也并不那么糟糕。 长睫上的眼泪凝结成鲛珠,体内奇妙的暖流将他浑然包裹,少年耳根不知为何暗暗发热。 他不明白这份热气的缘由,只能迷迷糊糊地想,或许是因为生气。 没错,被她直白地抚摸尾巴,他理应觉得愤怒。他才不会……喜欢这样。 “时间快到了,你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徒增尴尬,江月年试探性地望向他眼睛:“以后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哦。” 姜池才不想再见到她。 鲛人抬起泛着粉红的碧蓝瞳孔,恍如落霞照耀下的汪洋大海。他用了狠戾阴沉的语气,声音却是软绵绵,尾音不自觉轻颤:“滚。” 阿统木笑嘻嘻:【小变态这是害羞了,你看,他脸都红透了。】 它顿了顿,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喊:【我告诉你是想让你嘲笑他,为什么你也跟着脸红了啊笨蛋江月年!】 江月年:…… 内心毫无波澜面对他什么的,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 接下来的日常风平浪静,时间一转,就到了周末。 和秦宴同学约好参加演出的时候。 江月年早早起了床,等出门以后,下意识察觉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 清晨的街道本应该行人寥寥,此刻却零星分布了几个神情严肃的成年男女,四下张望着寻找什么东西。偶尔窃窃私语,也都是满脸的戒备与警惕。 那气氛严肃又怪异,她心下好奇,但由于急着赶去进行最后一次彩排,便也没多做关心,没想到在路过街角灌木林时,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笼罩在鼻尖的,还有一抹浓烈血腥味。 这股异样感在下一秒直接变成了惊悚,灌木丛中的声响猛然增大,漆黑斑驳的阴影里,居然窜出一双金黄的、布满血丝的竖瞳。 那绝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冷然、淡漠、除了潜伏着的杀机,不带有其他任何因素,仿佛正在捕杀猎物的冷血动物。 她就是那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腥风大作,耳边响起野兽般沉重的喘息,强烈压迫感堵在她心口,几乎喘不过气。 不是错觉,眼前的这家伙,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在那生物走出灌木林、朝她伸出血迹斑斑的大手时,江月年脑袋里闪过许多思绪。 比如说,这个人居然没穿上衣,胸口全是血迹。 又比如,他好高好壮,身后还有条无比硕大的尾巴,看上去凶极了。 最后的念头是,她和秦宴同学做好了约定,要是无缘无故毁约…… 他一定会感到难过。 第21章 心跳 压迫感。 强烈的压迫感犹如拥有实体, 厚重地笼罩在江月年眼前。阴天的早晨格外昏暗, 僻静街角不见行人,乌云投下的阴影层层叠叠交织,一股脑落在陌生男人身上。 他就像阴森的黑洞,吞噬周围一切光源。 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江月年后退一步。 随着对方逐渐从灌木林中走出, 她终于看清男人的模样。 剑眉下是深陷的眼窝,金黄色眼瞳里盛着竖起的光, 一只眼睛明亮灼人,另一只则黯淡许多, 如同出鞘与未出鞘的刀刃,闪烁着无比锋利的冷意。蓬松乱发长至后背, 显然没有经过精心修理,宛若蜿蜒向下的黑色水蛇, 途经上身猩红的血迹时, 就更显出几分诡谲。 他只穿了条并不合身的长裤,大概并不是本人的所有品,纵使松松垮垮,也能勾勒出青年人修长有力的腿部轮廓。 上半身虬结的肌肉匀称隆起, 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健壮。那是近乎于完美的身材比例,纤长而有力, 只可惜皮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 在他后腰位置生了条硕大的深绿色尾巴, 比起身上的伤口, 尾巴的情况居然更为糟糕。密密麻麻分布的鳞片仿佛被人故意剥去许多, 露出内里鲜红的软肉,有的肉几乎腐烂,淌出深黑色液体。 江月年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尽量理智地思考:以这条尾巴来看,他应该属于龙或蜥蜴的变种,可是—— 青年头顶居然长了对深灰狼耳,一动不动地立在黑发之间。 眼睛像猫又像龙;长了条大大的尾巴;耳朵却和狼人如出一辙。 太奇怪了,全然是四不像。 身为智商正常的新世纪青少年,江月年还没蠢到去和这个浑身杀气的危险分子进行攀谈,于是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正想面无表情地转身开溜—— 突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不要动!” 出现了!是影视剧里和“站住”、“你醒了”并列最没用台词前三甲的传世经典,“不要动”! 第六感告诉江月年,这句台词一出,她大概率是跑不掉了。 果不其然,在这道声音响起的刹那,带着血腥味的冷风便陡然向她靠近,脖子被猛地一按,整个人跌倒在陌生青年怀里。 好硬。 肌肉像石头,还是滚烫的那种。 她被青年禁锢在怀中,脖子上抵着他尖利的爪子,分明是被当成了人质。直到这时江月年才看见,这人的指甲竟然是浓郁黑色,顶端呈现出刀尖一样锋利的弧度。 然而右手五根手指,有四根的指甲被残忍拔掉,只有对着她喉咙的食指尚且完好。 看一眼就会觉得手指在痛,偏偏他本人神色如常,完全感觉不到痛苦的模样。 也不晓得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月年虽然学过防身术,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能选择乖乖不动,贸然挣扎只会被戳破喉咙。她放慢呼吸,抬起眼睛打量不远处喊话的女人。 正是之前满脸严肃寻找东西的陌生人之一,在她身后还跟了几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见到挟持江月年的青年后,纷纷朝这边走来。 “别过来。” 从她身后响起低哑沉闷的嗓音,仿佛许久没说过话似的,每个字都格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让人想起坏掉的手风琴:“我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江月年心里的雨,跟依萍回陆家找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也像杉菜离开道明寺那天一样噼里啪啦。 她带着约定出了门,哼着小曲唱着歌,走到半路就被这人给劫了,还被以性命安危作为要挟,眼看就要小命不保。 这算哪门子的剧情。 她本以为秉承着起码的人道主义精神,虽然与对面那群人毫无瓜葛,但他们至少会象征性地表示一下犹豫。 没想到站在最前面的女人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上。” 然后她身后的墨镜男轻轻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江月年:? 江月年:??? 等等,说好的人质安全第一呢?说好的人道主义精神呢?就这样打算把他俩都给砰砰砰了?而且这玩意是违禁品吧?你们是什么东西这么明目张胆? 江月年很生气,决定把对那女人的称呼从“大姐”改成“大妈”。 “你看见了吧?把我作为人质没有任何作用,倒不如快点放开自己跑掉。像现在这样,咱们都有危险。” 她压低声音,努力保持着冷静与青年交涉:“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个累赘,如果能放了我,我可以为你争取一些时——” 她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整个抱住,不由分说地从原地挪开,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呼啸而过的嗡声。 如果没猜错的话,刚才飞来的,正是利用消音器消除噪声后的子弹。 而她被身后的青年迅速拉开,侥幸逃脱一死。 脑袋里的阿统木已经开始骂娘:【这些人有病吧!你刚刚差点就一命呜呼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哔——(此处和谐消音)】 江月年的脑袋到现在还是懵的。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彼此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以及,那个看上去冷冰冰凶巴巴的陌生人为什么要帮她。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平静的日常被搅得天翻地覆,然而生活总在无比真诚地告诉她:最糟糕和最匪夷所思的事情,永远在下一秒。 ——青年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迈开长腿,迅速跑进身后的树丛之中。 耳边是轰隆隆的冷风和树枝被掠动时的哗啦声响,身后那群疯子骂骂咧咧地紧随其后,但青年奔跑的速度远远超出常人,即便受了伤,居然也能把他们甩得越来越远,直至身后再也听不见任何脚步。 与英俊的异性亡命天涯,在影视剧或小说里,大概会出现一系列公主抱和彼此许下诺言之类的桥段,然而这个定律放在此时的江月年身上……好像完全不起作用。 对方的动作粗鲁又剧烈,别人是少女心爆棚的公主抱,再不济也会把女方背在背上,只有她被毫不犹豫地丢到肩上扛起来。 像极了在建筑工地里单肩扛麻袋。 身为麻袋的江月年被颠得直犯恶心,五脏六腑全部搅成一团,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想。吐。哦。 “等、等等!” 她忍着难受低呼出声:“虽然要谢谢你帮我躲开那一枪……可你逃跑为什么要带上我?” 真是想不通。 就像她之前说过的那样,自己对青年来说只是个没用的累赘,不但无法让追捕他的人停手,这会儿还成了必须扛在肩上的负担。如果放她离开,江月年开开心心地走,他安安心心地逃,谁都不会亏。 对方没有回答,对此置若罔闻。 他表现得冷静又可靠,江月年却能清楚感受到青年的力道在慢慢减弱,身体极微弱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