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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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起身从带来的东西里头取出了一个匣子放到桌子上,打开露出最上方一张千两的银票。 “我思量着我那里有两万两也够用了,娘,这一万娘就给了您吧,您看看是用了还是存着都好,我那还有呢。” 曾氏看也没看就把匣子退回去,道:“我这把年纪了要这么多银子作甚,你自己收着吧,买些田地或铺子都好,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再说了,女婿就要做官了,费银子得很,你就都留着吧,不用给我了我这里有呢。” “我的嫁妆虽然给了你一些,但也还有留在我手里头的,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刘家给我的月例银子,你娘我啊,有钱着呢。” 刘玉真也不与她争辩,径直把匣子塞她手里,“您莫要蒙我,就今天这件事您暗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银子呢,刘家每月就给您十两,想吃点好的都要自个儿掏银子。” “更别说还有赏银了,照您今天这样,金山银山都不够的,你就收下吧,女儿我如今也是富裕人了。” “至于您女婿,他是没想着要用什么银子的,人家送到门口他都要推了呢,很有几分气性。如果他真的要使银子也有之前老太太给的那些,用不着我。” 她明亮的眼睛直望着她,“娘,我知道您这些年都在忙活些什么,我也不阻拦您,这些银子您就都收下吧,如此我才放心。” 曾氏瞧着她,愣住了,半响笑道:“好,都听你的,我的女儿,到底是长大了。” 第78章 刘玉真看着母亲这模样就知道她没明白,干脆点明了道:“娘, 我知道您这些年来一直觉得哥哥死得蹊跷, 往老太太、二房、三房的院子都派了人,日常也小恩小惠地笼络着,为此耗费了不少嫁妆。” “并且一直瞒着我。” “就连您之前从我这领走的下人里头问出了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我不知道您这些年发现了什么, 但我至今记得哥哥小的时候跟随父亲出门, 回来的路上买了一根糖葫芦, 不舍得吃巴巴地拿来给我的事。” “还有长大了些, 他知道我喜欢听父亲讲外头的事情,就每天拿着游记给我读, 还跟我说往后他也要学着父亲到外头游历,见到了好山好景就画回来, 让我足不出户也能看遍山河。” 刘玉真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眶里盈满了泪, “他长得和父亲很像,性子跳脱得很,读书也不是很好,为此常常惹父亲生气。” “但他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我也想着他们。” 听到此处, 曾氏也止不住眼泪,与她抱头痛哭起来, “我的延瑞啊, 他就这么走了……” “那一日, 我正给你父亲上香, 忽听得下人来报,说找不着他,我当时心里头就咯噔一下,满院子的人就被我打发了出去。” “谁知,谁知最后是在花园的池子里找着了啊!” “他那么大一个人,竟然脚滑跌到水里去了?!” “我疯了一般地查,查来查去谁都没有嫌疑,所有的下人那个午后都有去处,我的这个心,我的心,我的心它不甘啊……”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我时常听到他在我的梦里喊‘娘,我冷……’” 曾氏哭得肝肠寸断,似乎把这十年的委屈都化作泪水流了出来,“这让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呐……” “真儿啊——” “娘,我在呢,我在这呢娘……”刘玉真紧搂住她,安慰道:“我们查,我们仔细地查,若哥哥真的是被害的,我们总会查出来的……” 但她知道,这太难了,希望渺茫。 父亲和哥哥前后脚出事,那会儿她也正好小病了一场,等能下地的时候哥哥的尸体已经停在灵堂了。 母亲疯了一般把家里的下人都审了个遍,但毫无头绪,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结局,但私底下仍然念念不忘。 但追查至今,依然没有结果,身为女儿和妹妹的刘玉真也无法劝说母亲放弃。 她安慰许久,才让曾氏缓过起来,渐渐止住了泪。 狠哭过一场的曾氏情绪缓和了许多,拭干净眼泪叹道:“真姐儿,既然你已知晓了,那娘也不瞒你,只是这事,哎……” “娘,”刘玉真犹豫着问:“您如今还想着给哥哥过继一个嗣子吗?” 曾氏一怔,反问:“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她嗤笑道:“这事二房不是不同意吗?生怕抢了他们的家业,呵呵。” “是陈世文,”刘玉真解释道:“前些日子在府城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想过给父亲或者哥哥过继一个嗣子。” “这样您在刘家也有助力,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 “所以娘,我们要过继一个嗣子吗?此番应是能成的,您先头曾想过给哥哥留一香火,如今可有改主意?” 曾氏目光涣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半响才道:“这事,过两年再说吧。” …… 前院,三房的事处理完已经是下响午了,刘家留两位姑爷在家里住下,吃过晚膳后二老爷、大爷和二爷陪同他们说话。 二老爷先是叹气,“家门不幸啊,让两位贤婿见笑了。” 三姑爷钱秀才一整天都如鲠在喉,这样的内宅私事让他这个读圣贤书的人浑身不自在。 倒是陈世文自幼在乡间长大,更难堪的都听说过,对此事只是初闻时略微惊讶,后面除了坚持要周氏一辈子都待在家庙外便神色如常了。 如今听到二老爷这么说,他道:“岳父不必自责,如今分了家,三房也定下了搬家的日子。” “虽说往后日子会清贫些,但三老爷求仁得仁,想必也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这倒是,”二老爷哈哈笑,“我这个三弟啊,就是一个情种,想当年母亲给他选了一个大家闺秀,就要下定了他突然反悔,非要娶那周氏。” “把父亲、母亲都给吓了一跳。” “后来罚他跪了三天祠堂都不改,无奈应下了成亲后十来年都没纳过妾,好不容易这一两年正常了,却又栽里头了,真是个情种。” “殊不知,这家花终是不如……” “父亲,”刘家大爷打断了二老爷越来越不像的话,提示道:“您前几日不是说要和妹夫说一说那市舶司的事吗?” “对对对,”刘二老爷回过神来,高兴道:“贤婿啊,为夫正要和你说呢,有一桩大喜事,能发财的大喜事!” “前些日子你王家舅舅遣人送了封信来,哎,你王家舅舅说你在府城一次都未上过王家的门?真姐儿还把她大舅母气得够呛?” 刘二老爷突然想起了信上的另一件事,顿时不满地说道:“我说贤婿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刘家与王家亲如一家。” “你既然在府城住了那么些日子,怎么没上门去呢?要我说你们在外租什么宅子啊,直接住到王家去就很好,和家里也是没差的。” “还有真姐儿也是,对她大舅母也不甚恭敬,你回去就说说她,让她给她大舅母赔礼……” “岳父,”陈世文的脸上严肃得很,道:“不知王大老爷信里可有说起王大太太和王二奶奶是如何待我太太的?” “我与玉真夫妻一体,她们说些不干不净的话羞辱玉真,便是看不起我陈世文,既是如此,那便没有什么王家舅舅、舅母。” “这样的话,岳父往后还是不要说了吧。” 刘二老爷被他这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正待训斥便又想起这是新科贡士,不仅仅是自己女婿,顿时就有些进退两难。 见状刘家大爷无奈地再度提醒道:“父亲,市舶司的事……” “啊哈哈,对对对,”刘二老爷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贤婿我正要和你说呢,知府大人有一好友,在广州府做官,他说市舶司有个小吏的缺。” “这不就想到了你,正正好。” “这小吏虽然只有从九品,但在市舶司里头管的是“点检”,就是派人上船检查有无夹带的,官职虽小但前途远大啊!” 这屋子里没有外人,所以刘二老爷说得很直接,“王家说检一艘船,给这个数。” 他伸出两支手指摇了摇,道:“只要是举人功名,再加上知府大人的荐书,便可得之,贤婿以为如何?” 陈世文脸色平静,“多谢岳父厚爱,但我要准备三年后的殿试,此时并无做官之意,心领了。” 见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刘二老爷大惊,再度劝道:“贤婿啊,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店了啊!依你现在这两百多的名次,三年后也就是个同进士。” “同进士外放为官多的是九品,从九品也不罕见,我爹当年做官的时候见得多了,有一个还是他的同年,但后来却成了他手底下的。可见啊这举人和同进士相差不大,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如去补了这个缺,没准三五年后你便能升九品、八品、或者七品了。” “如此不节省了许多功夫?”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可是担心这打点的银子?这你不用烦心,王家会办妥当的,你只需带着家小安安心心地去上任就是。” “若是路途遥远你不放心,也可把孩子们交给你岳母,和远哥儿养在一处,如今远哥儿已经开始治四书了。” “田秀才说再过些年远哥儿便可下场考个童生,若康哥儿赶得上正好两兄弟一起去,也有个照应,对了怎么今日也没见康哥儿?” 陈世文不为所动,道:“我意已决,岳父就莫要多劝了。” “至于康哥儿,我已给他开蒙,如今正在家里头写大字呢,便没让他来。” 刘二老爷如今的目的也不是康哥儿,所以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他的重点依旧是放在劝他去做那市舶司小吏上。 “这做官,图的就是升官发财,这官职虽小但权力不小啊,文博你可不要因小失大!” 他语重心长,“除了这差使费之外还可以和王家的船队一起出海,过个十年半年你也能置办下我刘家这般的家业。” “光宗耀祖!” 钱秀才一直默默听着,这时候忍不住插嘴了,“岳父,这市舶司的这个缺是只要举人功名的?” 刘二老爷叹气,“可不是,要不是得有举人功名,我就让延铮去了。” 刘家大爷刘延铮也笑劝道:“是啊,妹夫,你若是嫌烦我可以去给你做师爷替你跑腿,你只需要每天到衙门里转一圈就行。” “这千里做官只为财,你瞧瞧隔壁的周家大爷,在外奔波十几年官了如今也不过依旧是个县令。” “每年拿回家的寥寥,有时还得往外倒腾银子,但市舶司这个缺却不一样了。” “广州府那是何等繁华之地?” “不可多得啊!” 钱秀才有些想劝,但后头想到他不久就要去参加乡试,若是能中那也是个正经举人,顿时便目光闪烁闭上了嘴。 至于刘家二爷刘延镇,今天不知怎的一个劲在打哈欠呢,其他几人说了些什么也没在听。 …… 刘家父子二人轮番上阵都没把陈世文劝妥,但也烦人得很,陈世文回到屋里还是觉得耳朵边嗡嗡响,摇了好几回头。 刘玉真不满推他,“你这是怎么了?我和你说话呢!” 陈世文抓住她的手,诚恳道:“抱歉,一时恍神了,过继一事我此前也说了不急于一时,这事你我都不好替岳母做决定,既然岳母说了过两年再考虑,那便过两年再说吧。” “你我都还年轻,此事不急,我们留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了,往后我多陪你回来看看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