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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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单是云陌,程阳与白泽这两位宁王的近身侍卫,亦是瞧出他们的主子仿似有些个不同了。一向矜淡没什么表情的主子,近来脸上明显多了些笑容。整个人变得明朗了不少。 诚然因为太子之事,主子心中多少舒怀了些。但他们觉得能令性情清冷而挑剔的主子,现在时不时心情甚佳,面露笑靥,福如轩的那位怕是功不可没!就如眼下,主子不自觉勾着唇角面色欣然,抬步就要出府。 “主子,是去福如轩吗?” 见得主子面含浅笑,委实形容欢愉神采奕奕。无形中深受感染的程阳罕有的多嘴问了一句。 宁原蓦地一怔,随即顿下脚步。他脸色一整,淡淡扫一眼程阳同白泽,也不说话,负着手折身便往书房行去。 白泽悄悄朝程阳挤了挤眼睛,程阳讪讪然,摸摸鼻子不敢再作声。俩人亦步亦趋的跟上。 宁原坐在书房顺手拿了本《七略》翻阅。他手指翻动着书页,心思却莫名的波动,静不下来。少顷,他搁下书吁了吁气,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 良久后,他微是抿嘴,不自禁锁住的两道俊眉舒展开来。尔后,他大步拉开书房的门,边走边扬声道:“备车,去福如轩。” 程阳同白泽闻声,相视一眼各自牵了牵唇,又即刻端正了面色。马上安守本分的忙活起来。 宁原靠着椅背,左手食指惯性的轻敲着膝盖,神情惬意。这段时日,他起初只是与清言弈棋,再后来他们会一同谈诗论道,欣赏书画品鉴文玩。 不夸张的说,清言委实令他刮目相看!其人平素不显山不露水,但却是饱读诗书腹有文章,绝非寻常的宅门妇人!莫怪乎韩二视如明珠。 最难得是其率真质朴,秉性单纯。有股不染尘俗的憨态。即便他让她经商做了掌柜,她的眼睛却依然干净无伪,不见一丝浊气。虽是女子,然容貌超群举止无浊,知书识字且甚有才学。实乃妙人!而他与她这番交往下来,竟是意趣相投,有得遇知己之喜。 孤路无行客,寂寂独见君。 纵她是女子又如何? 伯牙鼓琴,子期听音,世间知己能得几何! 自书房想通的那一刻,他仿若甩开迷障豁然开朗。由来千金易求,知己难寻。如此,他又何必庸人自扰,无谓的自设了藩篱。 到了福如轩,两位棋友照例先对弈一局。 棋正酣时,侯昱不顾宁原侍卫的阻拦,直直闯进内室。宁原和清言不约而同看他一眼,继而见怪不怪齐齐回到棋局上来。 自那日侯公子心碎神伤的离开,后头有一阵子没有再来过福如轩。但打从得悉宁原过来这里以后,这位心意难了的富贵公子哥,便常常跟来。倒是不敢造次,只表情失落,安静的待在一旁。然后幽怨的拿眼瞅一瞅宁原,再看一看清言。如斯来回反反复复,他竟也不嫌得闷…… 宁原赶过他几次,奈何这厮皮厚如墙,赶都赶不走。之后,亦便随他去了。横竖他也不敢过于打扰他们。 只这一回,侯公子却面有异样。他不住的看向宁原,走来走去吸气呼气,欲言又止。 半刻后,宁原皱眉,侧眸睨他。 侯昱望着他,脸色纠结而为难。未几,在宁原愈显不耐的目光注视下,他搓了搓手,象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走近宁原惊声说道: “奕知,我刚刚好像看见桑颐了!”他语气惊疑,很是震撼的模样。 宁原当即面色大变。 他霍地站起来急问:“你说什么?” 侯昱略是紧张的咧了咧嘴,不无惊震道:“瞅着确实象她!不信,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 “清言,今日便罢!本王现有急事需先走一步。”宁原说罢,朝她微一颔首。等不及她回应,便与侯昱匆匆离去。 清言瞧他神情凝重,口气急切。全不若平日里的淡然与冷静。她心下暗忖侯公子嘴里提及的那人,只怕是宁王极是着紧之人。 “呜呼!这伶人娘子恁地貌美似仙!虽是下九流的命格,却生得仙姑的姿容!星眸檀口芙蓉面,肤若凝脂玉如肌。实乃倾城绝色,销&魂美人!实可叹矣!不过有这么张脸,有这样的身段,娶回去做个小妾倒亦相宜。届时,有之风花雪月红袖添香,亦不失美事一桩!” “我看难矣!此事怕不是这新进京的戏班使的噱头,为的只是打个头阵,吸引着些达官贵人,日后好给他们捧个场子!你没见这都上去多少个了,可有打得过那武生的!” “兄台所言甚是!有道是:戏子无情!依我看,如斯美人定当是戏班里的台柱,那班主怎肯白白放了这么棵摇钱树!哼,说是为义女求亲,指望着骗过谁去!” “话说这戏班子里头,寡廉鲜耻人人下贱。这小娘子生得天仙容貌,可还有得贞洁!怕不是已做过好些回的新妇了!这样不知羞的贱货,玩玩也罢!真要弄回家,岂非要做了活王八!” “嗐,兄台此言差矣!如此美人,暖玉温香,若能夜夜芙蓉帐暖,一度春风。得享那天之&艳&福。便是王八又何妨!” …… 如意酒楼前的空地上,庆德班的戏班搭了台。一条红幅上有四个醒目大字—— “比武招亲” 招亲的姑娘正是刚才围观路人谈论的那个美人。此刻她端坐台上,望着正比试中的人影,一双妙目眸含秋水,盈盈生波。 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个台子围得水泄不通。叫好声,起哄声,不绝于耳。 没一会,刚上去挑战的人便被那武生打趴在地。只常言道:红颜祸水。这话实未见得偏颇! 正所谓食色&性&也。美色当前,便是明知打不过,亦有那色&yu&熏&心不自量力之辈接连上台,予以争夺。 匆匆赶来的宁原看了看人头攒动的人群,扭头便上了酒楼。他站在楼上,看向台中央的女子,只一眼便凝了心神。 是她! 一别六年,她却容颜未改。要辨认实在容易。 宁原眸色深深,凝望着女子。滇黑的眼里盛满了恸意。下一瞬,他盯着那条红幅蹙起了眉。 虽不明缘由,但他没有迟疑,低道: “程阳,你去。许胜不许败!” “是,主子!” 看见程阳上台,台上的女子目色微动,转瞬即恢复平静。 程阳身手与庭毅不相上下,是以,这场比武结束得很快。围观的人群看着趴下的武生,再看看轻轻松松,便得以抱得美人归的胜利者,无不又羡又妒! 这位公子着实艳&福不浅! 然转念一想,又觉那美人亦是有福之人。因这位公子衣着体面,长相周正。最难得是看着还很年轻。比先前那一众的挑战者,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美人跟了他,倒也不算白白糟蹋了那张脸。 而才将嘲讽戏子无情,质疑班主做戏,还有鄙夷这美人必然不贞的更是心情复杂。。 这时女子起身上前,她莲步轻移身姿袅袅,含羞带怯的朝着程阳福身行礼: “奴家施宛娘见过公子!” 程阳暗里费解,脸上却声色不显。只挂着温和笑意与那班主一番交涉,再由着她抹着泪儿与班主依依惜别。最后程阳不顾那班主推却,遵照主子的意思,丢了一袋金珠给人。 马车里,施宛娘看着宁原目光发怯,神色有些着慌。 “宁王爷,你莫不是认错了人!”她轻声言道:“奴家施宛娘,乃昌州人士。非是王爷口中的颐儿。” “你是颐儿!我虽不知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缘故,令得你忘了自己,也不识得我。但我知道你是颐儿,我不会认错!” 宁原说着抬起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待见到她怯生生的眼神,他低低叹了口气,放下手继续说道:“你放心,这一次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他顿一顿,看着她接道:“我已经吩咐下去,就从庆德班查起。” 施宛娘垂下眼睑,眸色微动。 “颐儿,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到庆德班的吗?” 施宛娘闻言,抬眸看向宁原目光中透出一抹迷茫。 她想了想,回道:“听义父说奴家自小便在庆德班长大。但奴家早前生过一场大病,六年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她说罢,陡地顿住,望着宁原面现迷惑。 宁原笑了,看着她柔声道:“颐儿,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见姨母。” 倚澜殿里,贤妃看见施宛娘失声惊呼:“颐儿!” 她几步向前,激动的拉住施宛娘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 “颐儿,我苦命的孩子!” 她那双无比美丽的眼睛里,登时涌出泪花:“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待贤妃情绪稍稍平复下来,见得眼前女子竟然神情无措,尤是陌生的看着自己时,她不由纳闷的转头看向侄子。 宁原遂将其失忆的事告知了姨母。贤妃听得又是着惊又是心痛。望向桑颐的目光愈发怜惜。当日桑颐被贤妃留在了宫中。 而回府的宁原听到程阳的禀报,当即震怒。他薄唇紧抿,眸光霜寒如冰。 不过隔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庆德班近二十来号人,竟全部惨遭杀害,无一活口。 第45章 “颐儿,这些年你受苦了!”倚澜殿内,贤妃握住桑颐的手,眸光满是爱怜:“到底菩萨保佑老天开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放心,今时不同往日,原儿再不会让你受委屈!”贤妃说着,拍拍她的手轻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原儿他从不曾忘记过你!因为你,他一直不娶,身边连个通房也没有。” 贤妃又叹了叹气,犹是伤心的言道:“他呀,这么多年全不近女色,孤孤单单一个,活得清心寡欲彷如入道的僧人!” 似想到了什么,她黛眉微蹙略变了变脸,口气嫌恶道:“后头那李太师之女,并非是他所愿,乃是那位的算计,不过” 她一顿,望着桑颐笑了,脸色恢复温柔眉目慈和:“颐儿,待本宫禀明圣上,由圣上下旨再挑个吉日,便为你和原儿把亲事办了!”她不无伤感道:“若非造化弄人,原儿和你早做了夫妻。如今怕不是已儿女双全,承欢膝下。” 桑颐看着她勉强一笑,面现不安:“王爷乃天之骄子,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奴家,奴家” 她似十分紧张,话说不下去。 贤妃怜惜的看她,再次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本宫晓得你而今失忆,过去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现在难免会有些慌张。唉!” 她叹道:“倘不是你俩个的年纪,委实再耽搁不得,本宫也不会这般着急!尤其是颐儿你,”她形容忧心道:“这女人家啊,得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不然,越晚越是艰难,人会越发的遭罪!” 身为长者,贤妃是真的担忧。盖因这桑颐比宁王还要大上三岁。如今已然二十余五。 桑颐看一看她,低下了头。神态怯怯。 “颐儿,你别怕!你们原本是极好的!”贤妃停住,稍作思忖笑道:“依着规矩,大婚当前你们本不该见面。只颐儿情况特殊,照本宫的意思不如送你去他府上暂住些日子。 待成亲之前几日,本宫再接你回来。也好让你同他多些时间相处。一别经年,你又失了忆,你们合该再熟悉熟悉。 颐儿不用担心,原儿他素来行止有度,是个知分寸的。何况,他一贯在意你,怜你惜你又敬你,决计不会乱来! 嗯,就这么定了!这段时间你去他府上。本宫会同圣上说明,劝圣上迟些下旨。另叫陈太医陪同给颐儿好好看诊,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灵丹妙药,假以时日,定会将颐儿的失忆症治好!” 桑颐没有吱声。她抬眼看看贤妃,旋即迅速低头。一径发怯着慌的模样。惹得贤妃愈加生怜。 ※ 小半个月后,临打烊的当口,宁王府的马车停在福如轩门前。程阳跳下车头,与正欲关门的伙计说了一句。俩伙计当即停了下来,恭敬的垂首而立。尔后,车帘掀开,宁原牵着桑颐走下马车。 忙了一天,照例坐在柜台盘点当日账目的清言,听到动静即刻起身。她朝他们露出微笑,上前行礼:“清言见过王爷。”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