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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比赛,依然是日本先登场。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吉田健一以万年不变的经典,拉开了自己朗读的序幕。 吉田健一刚朗诵了一段,张然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知道铃木忠志特别强调发声,现在算是真正见识了铃木学派的发声,他们的发声简直是把声音从身体的挤出去,穿透力极强,传得非常远,从发声而言确实一流的。 不过吉田健一的朗诵比较奇怪,不管是语调、动作、还是表情看起来都非常怪异,有点挤眉弄眼,看上去显得非常夸张。 台下有些嘈杂,观众都在小声议论:“这个日本人的水平不怎么样,看上去好浮夸啊!” “是啊,拿腔拿调的,形式感太强,这场比赛我们肯定能赢!” “要是我朗诵成这样,肯定被霍老师骂死了!” 张然班学生一个个喜笑颜开,这场比赛应该是拿下了。 李心悦也听得直皱眉:“这个日本学生怎么把王子独白朗诵成这样?” 张然笑着解释道:“这是铃木学派的风格,这种表演是去日常化的,就是在演出中演员摒弃了一切日常生活中的行为状态,移动步法、肢体动作、台词方式、面部表情,都和日常生活不同,而是富于技术化和控制感,连转头、微笑这样的细节,都坚决作出了处理,丝毫没有日常状态。不光铃木学派这样,整个日本传统艺能表演都是如此,不管是能、歌舞伎还是狂言,都不会让演员在台上出现日常化的状态,他们的表演有点类似中国的京剧!” 李心悦有些明白了:“这种表演在舞台上问题不大,放在电影中会很浮夸吧!” 张然点头道:“是的,藤原龙也被日本称为话剧界三十年一遇的天才,你看他演电影,那叫一个浮夸,很多时候简直想把他拖下来打一顿。” 李心悦看着舞台上的吉田健一,道:“他们追求的是去日常化的表演,我们追求的是生活化表演,完全是反的。就像话剧和京剧,不是一个系统的,这怎么评价啊?” “当初卓别林和梅兰芳先生一起去看马连良的京剧,卓别林就说,虽然风格不同,表现情绪却都一样。我们比的是台词,那比的就是仪态风度,吐字清晰、融入自身感情,以及对空间和画面的处理。” “你觉得对手怎么样?” “非常强,底子很厚,我还是小看铃木学派的人了,我还以为他们的水平也就比北川景子高一点。没想到会高出一大截。铃木忠志能够成为与布莱希特、彼得布鲁克等戏剧大师并排的唯一一位亚洲戏剧家,真的不是浪得虚名,他的训练方法真的很厉害!” “我们能赢吗?” “如果我来评判,肯定是我们赢,我不喜欢去日常化的表演。不过由评委评的话就很难说,五五分开吧!” 上场口旁边,换好戏服的曹炳坤边看吉田健一朗诵,边拿着红星二锅头慢慢地喝着。这场比赛关乎着01表本的荣誉,作为01表本的班长他必须全力以赴。《将进酒》是李白酒后发的牢骚,不喝酒难以真正进入状态。 很快,吉田健一朗诵完毕,鞠躬下台。 放映厅内响起一片掌声,礼貌性的。在场的学生大部分都不习惯这种去日常的表演,觉得吉田健一的朗诵不怎么样。 轮到曹炳坤上台了。 曹炳坤举起手中的酒瓶,一口气将酒喝干,然后把酒瓶往赵珂手里一塞,摇摇晃晃走上舞台。 赵珂见曹炳坤脚步踉跄,心里不由担心起来,哎呀,曹班好像喝得太多了! 曹炳坤走到舞台中间,迷离的醉眼看看着台下,好像在蓄积力量。 台下的观众以为曹炳坤要开始朗诵了,不想他喉头涌动,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整个标放顿时响起了一阵笑声,就连台上的七个评委也是忍俊不禁。 不过就在这时,曹炳坤开口了:“李白被皇上赐金还乡,心情很不快。与友人岑勋、元丹丘登高宴饮。一开口,半个盛唐,千古绝唱!” 此话一出,在场的观众都是一震。刚才站在舞台中间的曹炳坤,就像一个穿着戏服的醉鬼,但此刻整个人的气质有了很大改变,一瞬间就好像变成了那个优雅,狂放的诗人。 曹炳坤醉眼朦胧的看了看左边,呵呵笑了一声,右手一抬:“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随即他又看向右边:“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林兆华不由点了点头,低声对濮存昕道:“小濮,这孩子不错啊,他在前面加上笑,有点意思啊,以醉态来表现这首诗,很有趣的想法!” 林兆华资格极老,濮存昕进人艺的时候,他就是人艺的副院长。在他面前濮存昕相当恭敬:“是啊,这孩子是我们的考察对象。这首《将进酒》是独白式的,空间画面不好处理,他在处理两个‘君不见’时,分别向左右看,就把岑夫子、丹丘生位置确定了,画面空间就有了,不过还不够细!” 舞台上,曹炳坤的醉态更盛,人也变得更加狂放:“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曹炳坤这一段朗诵语速极快,豪气十足,显得掷地有声;整个语调逐渐上升,当朗诵到“三百杯”时,更是着力加以渲染,让人物的豪放攀上了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