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今天男人出现得有点早，狗迅速站了起来，然而等它迎上去的时候才发现，男人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女人，两个人挽着手，有说有笑，十分亲密的样子。

    狗温顺的表情立刻变了，它死死地瞪着那个女人，就像看见了什么仇人，头一次没有理会男人，而是直接亮出了狰狞的獠牙，凶狠地扑了上去！

    这是米瑟第一次看见这条狗袭击人类，不由得觉得有趣的笑了起来。

    不远处，女人吓得尖叫，连连往男人身后躲，男人似乎也吓了一跳，团团转地护着女人，大声呵斥着，试图将狗赶走。

    男人明知道狗等在这里，仍旧带着女人往这条路走，多半是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气概，但他估计没想到狗会突然变得这么疯狂。

    男人生怕自己被咬到，躲了几下，发现狗一直在绕开他，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便抓住机会，狠狠一脚踹在了狗的肚子上，换作以往，狗这时候该逃跑了，但它这一次只是踉跄了一下，连痛叫都没有，仍旧死盯着女人。

    这条狗之前分明看上去那么虚弱，但这时却像回光返照一样充满了力量，米瑟撑着下巴，看着它投鼠忌器地绕着男人转圈，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愤怒，一双黑漆漆的眼中甚至开始出现红光——

    “啊！！！”女人再次发出尖叫：“这条狗怎么了？！”

    男人看见狗的异常，又怒又怕，瞬间来了力气，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狗的头上！

    狗立刻倒地，口中发出不甘的呜咽和吠叫，男人却不管它，一边咒骂着，一边乘胜追击，用脚去踹它。

    “你这个怪物！该死的怪物！我他妈杀了你！让你堵我的路，让你不长眼！”

    狗终于反应过来，哀叫着想要像之前一样逃跑，但它已经站不起来了，挣扎几下后，只能被动承受男人的殴打。

    男人想要打死它！它要死在这里了！

    在疼痛和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狗意识到这一点，它看着男人的眼神逐渐失去温度，变得充满仇恨。它张开嘴，试图撕咬男人伸来的腿，但它的动作因为伤痛和虚弱变得那么慢，男人一脚便把它踹得翻了过去。

    “还敢咬我——”

    男人气急败坏，正要踩断狗的脖子，便听见一个声音到：“好可怕哦，这个人怎么这么残忍。”

    男人抬头一看，正是他之前见过的美貌少年，对方已经连续出现在这里好几天了，想也知道是来看狗的，男人讪讪地停下了动作。

    他望着魅魔，情不自禁地想要上来搭话，但他身后的女伴却害怕地催促道：“我们快走吧，这狗好像又要站起来了。”

    男人闻言，只好护着女人往前走，眼睛还恋恋不舍地黏在米瑟身上。

    米瑟见状，朝他笑了一下，男人更是连魂都要丢了，一直被女人牵着离开了这里。

    米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朝狗走了过去，对方躺在地上抽搐着，似乎不用男人踩断它的脖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米瑟掏出自己从恶魔百货带出来的药，掰开狗的嘴，给它喂了一点儿，不一会儿，狗的抽搐停了下来，即将涣散的瞳孔也重新有了焦距。

    “你还好吗？”米瑟关切地问。

    狗看着米瑟，漆黑的眼睛里隐约有水光。

    “真是太可怜了，”米瑟充满同情地说道：“你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是因为少了两个头吗？”

    狗似乎没听懂米瑟的话，但看着这个愿意对它好的人，狗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期待和乞求。

    米瑟摇了摇头，从袋子里拿出肉放在狗的嘴边，这一次，狗嗅了嗅他的手腕，不再拒绝，就着米瑟的手慢慢地吃了起来。

    狗的牙齿十分锋利，哪怕没有力气，咀嚼一块生肉似乎也不比嚼一块豆腐困难，直让人奇怪它怎么能被一个普通人类打成这样。

    它慢慢地把肉吃完了，又小心地舔干净了米瑟的手，呜咽着把头往魅魔的手心里拱。

    狗的毛一点儿也不光滑，但柔韧的皮肤揉起来可比软绵绵的猫咪带劲儿得多，米瑟挠了它几下，不禁有些上瘾，然而还没来得及搓揉个痛快，手里的狗头突然就变成了人头。

    米瑟：“……”

    狗也变成了一个裸男。

    米瑟：“…………”

    why！！！好好一条狗，为什么要变成人！！！

    但是等等，如果从招员工方面来说，人似乎比狗划算一些哦？

    想到这里，米瑟勉强忍了，把手从裸男的脑袋下抽了出来，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

    这是个长相非常英俊端正的男人，只是两条眉毛长得太嚣张，带出一些凶狠戾气，一头黑色的短发，到了接近脖子处又变成了褐色，他的眼睛乌溜溜的，跟他的狗狗形态一模一样，其中藏着淡淡的红芒。

    从狗变成人后，他的消瘦更加明显了，看上去简直是一副骨头架子，只有皮肤包裹在外面。

    狗似乎也不是故意变成人的，他喉咙里发出呜咽，惊慌失措地蜷缩身体，有意识地把一些害羞的部位遮挡起来。

    米瑟见状，轻声问道：“你会说话吗？”

    狗发出撒娇的嘤嘤声，如果他还是个狗的样子，米瑟一定不会把它怎么样，但裸男就不一样了。

    米瑟目光仁慈，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个小嘴巴：“说话。”

    狗：“……？”

    虽然不明白语气那么温柔的米瑟为什么突然扇他，但不痛，于是一脸懵逼的狗还是努力地张开嘴，说道：“啊，啊，灰。”

    米瑟艰难地从狗嘴里得知了对方的故事。

    那个殴打它的男人是它的主人，或者说，曾经是它的主人，是他从宠物商店买下了年幼的狗，然后把它送给了自己当时的恋人。

    狗还记得自己的女主人，她是个善良又聪明的女孩儿。

    一开始女孩儿并不想收下狗，男人只是突发奇想想讨她的欢心，但狗是一条生命，这是它的一辈子，她不觉得自己和男人有那个能力和耐心为这条生命负责，她想要把狗送回去，或者帮它找一个更好的主人。

    男人不同意，他告诉女孩儿，养一条狗能够培养感情，也是在提前适应他们俩未来在一起的生活，等到他们结婚了，狗就是他们俩爱情的见证。

    “什么叫不能负责呢？”男人生气地说：“难道说你对我们的感情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和我过一辈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女孩儿有些着急地说。

    他们俩大吵了一架，男人愤怒地说道：“明明是我好心给你买的礼物，到最后还成了我不对了是吗？我不想跟你吵架！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不会把它送回去，也不会把它给别人养，你不要我就把它拿去扔了！”

    年幼的狗隐约听懂了他们的话，它不想被扔掉，于是在笼子里发出嘤嘤的呜咽，男人看也不看它一眼，女孩儿却心软了。

    她蹲下身，和狗对视了一会儿，最终，也不知是被男人说服了，还是被狗无辜的眼神打动，她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养着吧。”

    这对女孩儿来说是一场不应该的妥协，但对狗而言，这是生命中的幸福，短暂却美好，为了这个，它心甘情愿地吃下现今的苦果。

    作者有话要说：狗狗是绝育过的quq

    第37章 过去（小修，不用重看）

    狗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虽然男人并不经常照料它，只偶尔逗逗它，但女孩儿很细心, 每天给它喂食、换水，还会陪它玩儿, 带它出去散步。

    当然，它有的时候会闯祸, 女孩儿会生气地用拖鞋揍它的屁股, 不过当它表现得足够好时，女孩儿也从不会吝啬自己的表扬和拥抱。

    “贝多！好狗贝多！”她会笑着这么说。

    她的声音充满活力，狗也跟着快活起来。

    对于当时的狗来说，生活好像就是这样，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幸福的生活呢？狗不能理解。

    但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先是争吵，再是冷战，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终于，男人和女孩儿分了手。

    狗那时候不懂，但它后来明白了, 因为男人喜欢上了别的人，他想给别的女孩儿送一条狗，想和别的女孩儿做过一辈子的承诺, 所以它的两个主人不能在一起了。

    男人当然没有带走狗，他甩掉女孩儿和狗, 就像甩掉了什么累赘，离开时的步伐轻松又快活，狗只能自己舔去女孩儿脸上的眼泪。

    那之后有短暂的一段时间, 狗过得不好，因为女孩儿太难过了，她把对男人的失望和愤怒投射在了狗的身上，她无视狗，只给它吃的和水，不再陪它玩儿，也不再带它散步，狗只能蜷缩在笼子里，和自己的粪便做伴。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概一周，女孩儿清醒过来，她大哭了一场，把狗从笼子里放出来，抽泣着抱住臭烘烘的狗和它道歉：“对不起，明明当初说过要好好照顾你，却还是拿你撒气！对不起贝多，你只是你，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狗小心地舔了舔女孩儿的脸，在心里说，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呀。

    狗什么都不懂，它只希望女孩儿开心。

    女孩儿确实渐渐好起来了，她带着狗去了另一个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离开了男人，她的生活反而变得更好了，也就是这段时间，她发现了狗的秘密。

    一开始的确很吓人，但弄清楚情况后，女孩儿只剩下了哭笑不得和内疚。

    她当初下定决心好好照顾狗，半岁的时候就带狗去打了疫苗做了绝育，变成人的狗狗当然也……而且狗太像一只狗了，无论如何都难以融入人类社会。

    不过狗自己也更愿意做一条狗，它不想做人。

    “这样也挺好的，”女孩儿摸摸它的头，笑着说道：“当狗可比当人快乐多啦。”

    那当然，狗看着女孩儿的笑脸，快活地想，我可聪明啦！

    于是女孩儿教它怎么在变成人时躲避其他人类，教它懂得羞耻，还教他说话，不过最后一点狗不怎么喜欢学，因为它根本不想当人，所以一直说得很费劲。

    后来狗想，它为什么不好好学说话呢，做人可比做狗方便得多啦，至少这样，它就不用女孩儿出去帮它买零食，而当女孩儿出车祸的时候，它也能出去救她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女孩儿出去时锁了门，狗在屋子里呆了整整三天，才被女孩儿的家人放了出来。

    女孩儿死了，而狗甚至不知道她死在哪里，后来又去了什么地方，它失去了主人，变成了流浪狗，再没有人陪它玩儿、带它散步、教它说话，它像个鬼魂一样在热闹却冰冷的城市里徘徊，直到偶遇了出差的男人。

    狗想起了这个主人，于是追着他的车一直奔跑到另一座城市，在他下班回家的路口等到了他。

    喂！快看看我呀！我是贝多，是你和她爱情的见证，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的！狗摇着尾巴，快活地汪汪叫。

    但男人没有听懂，也没有认出它来，他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砸在狗的身上。

    很痛。

    狗狼狈地逃走了。

    但狗并没有放弃，它想，也许是男人听不懂它说话，变成人的话，一切就简单得多了。

    这大概就是它犯的最大的错误，它在男人面前变成人，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地意图讲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男人并没有像狗想象中的一样高兴地收留它，在害怕之后，他生出的是愤怒。

    他认为狗和女孩儿之间有肮脏的关系，而且在他离开女孩儿之前就有了，他痛骂女孩儿和狗，在确定狗不会伤害他后，他又狠狠地揍了狗，打瘸了狗的腿，还通知了这里的捕犬队来抓狗。

    事实上，米瑟第一次见到狗的时候，狗就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将近半个月了，它一直期盼着男人能回忆起他和女孩儿的爱情，重新收养自己。

    但是结果如何，米瑟已经看到了。

    米瑟听到这里，咧开嘴，嘲笑道：“他打了你这么多次，你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吗？”

    狗没有说话，它当然知道男人不欢迎它，它只是不愿意放弃而已。

    除了女孩儿一个人住的那段日子，狗和她相关的记忆里都有男人，于是它想要回到男人身边，毕竟它还记得男人把它送给女孩儿时说过的话，一直记得。

    它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米瑟饶有兴致地问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你还对那个男人抱有期待吗？”

    狗没有回答，虽然男人快要将它杀死的时候，它曾经试图反抗过，但它的确还对男人抱有一丝期待，狗就是这样的生物，它们永远学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