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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疏把一根手指头当作书签夹在纸页之间,抱着京余轻轻摇晃。 “不用,谢谢你让我在这儿蹭住,付卿涵公寓的那个房间不大,估计能放得下我的那些专业书就不错了。明天我就去他那里收拾一下。” “那也没关系,你可以放在我这里,或者 1006。” 京余穿得一身卡通,小脸上的表情却分外认真。 “你先别急着搬进去了,那个房间的窗户对着工地也太吵了。现在你需要休息,要看很多很多的书和很多很多的电影,把自己的情绪投射发散到别人的情绪里,再哭几场,你就会好的。” 虽然她说的严肃,但白疏还是忍不住被她逗笑了,揽着她往床上一同倒去。 “那我可开书单了啊。我要《指匠》,《莫瑞斯》,《寂寞之井》还有《孽子》全是同性恋文学” 龙猫 get 到她在捉弄她,在毛茸茸的连体服里蠕动了一下。 “你要改变性取向了也肯定能把很多人掰弯的。” 白疏故作妩媚状以手撑头,抛个媚眼再把一条腿搁在新床伴身上。 “那就先从你开始掰起吧。嗯,我真想不通要男人有什么用?你看,你的大河博士能和你聊夏洛蒂 勃朗特吗?能和你聊英国文学史吗?你还不如跟着我。呵,愚蠢的男人。你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 她伸出一只手,轻佻地勾起京余的下巴。 “——我是你的卡罗尔,甩了你的菲利普,当我的特芮斯怎样?” 呆萌的特芮斯居然还皱着眉头想了想。 “我赞同性别认知是流动的,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双性恋欸。” 白疏翻个白眼松开了手。 “无趣,你现在越来越像大河博士了。唉,你说人怎么这么无趣?稍微把话说得文艺一点吧,他们就都听不懂了。这是不是教育制度的悲哀?” “不,是你把话说的太绕了。” 京余把头上的龙猫连衣帽撸下来。 “即使统治全世界的君主奥古斯都都愿意娶我为妻,并将所有的土地赠与我,我仍更愿意做你的情人,而不是他的王后……这是法国哲学家阿伯拉尔和爱洛伊斯的故事啊。阿伯拉尔作为爱洛伊斯家庭老师,两人因为世俗对师生恋的成见而被迫分离,阿伯拉尔甚至被愤怒的女方族人动用私刑惨遭阉割,爱洛伊斯则终老修道院。他们分隔两地,但常常互通书信,不求名分,始终至死不渝地深爱着对方。” 她坐起身托着下巴想了想,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书来。用指尖抚摸着书封《圣殿下的私语》,这本书还是白疏送与她的。她翻开,找到一页喃喃念了起来。 “我对你的爱让我近乎疯狂,结果自己剥夺了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而且毫无挽回的希望:当在你的要求下我褪去我的衣服时一切便无可挽回了,一同褪去的还有我的思想,我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向你证明,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都属于你。有上帝为证,除了你本人之外我从未想要你的任何东西。” “所以如果我没理解错,其实那天你想表达的是——如果他只是为了不让你去亚特兰大而给你名分,那你宁愿不要这个名分,因为你不论在哪里都会深深地爱他。” 当京余从书中抬头再望向她时,却见白疏眼眶红红的。 “呃,你还好吗?” “没事啊。” 她抽抽鼻子,装作若无其事。 “这不是很好理解吗?你不是也知道吗?” 京余抽搐着半边脸把书再放回书架上。 “……我知道是因为我是个没有娱乐生活没有社交生活一不开心还喜欢看哲学书的悲惨博士啊。” “我觉得他就算是不知道典故也不妨碍对这句话的解读啊。” “呃,不,真的挺不好理解的。给你求婚的那个人从本科就念的是商科,你这简直就是赫拉克利斯的十二项任务,还不如要求他原地来给你做个托马斯全旋。” 恼怒的白疏忘了那瞬间的哀戚,把简爱往床地另一边甩去。 “早知道就该让他来你这儿培训几个月。” 京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迷茫的乔老板一定不知道向文艺女青年白疏求婚并不只是单纯的求婚,还是一场文学底蕴综测。 “你这样是不对的,这在心理学上这叫做‘自我拥抱’,指的是自己知道的事物就认为别人也应该知道。怪不得英国有句俚语叫做‘男人从不与戴眼镜的女人调情’,你这样的……还真是大概只能嫁给我了。” 两个女博士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该为她们冷峻的知识高峰曲高和寡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现在都无所谓了。” 白疏半天才闷闷透出一句。 “人家的妻子来了,我算什么呢?还是抱着我的书过好我像楔形文字一样难以理解的一生吧。” 如果以豆瓣阅读标记来为所有的文艺女青年画一张图表,不难预测标记过一百本标签集中在“文学”“外国文学”的女青年肯定比标记五十本标签集中在“晋江”“小说”“甜爱”的女青年难嫁。而月阅读量平均十本以上,且标记集中在“艺术”“历史”“人类学”的女青年,譬如白疏这样的就可以直接被归类为剩王之王。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可阅读者的分布就像是金字塔,爬得越高同好越少。深夜一本书读完积攒了汹涌的分享欲望却发现无人可说,只能洗洗睡了,在浴室里愤愤唱着无敌最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