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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我走得很慢,身体没力,脚下却像挂了千斤重的物体,每跨一步都累得直喘气,头发散乱地披在面前,早已被汗水浸透。 白雨声音微弱地在我耳边说着:“放我下来的,我自己能走。” 我狠狠地回了他一句:“闭嘴。”还是没有将他放下来。我将身体靠在墙边,休息了一会儿,又重新上路,只是会不时地伸出手来扶一下墙,深怕自己体力不支,随时倒下。 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两腿一软,整个人便倒了下去,但我条件射地死死抓住白雨,不让他从我身上滑下去。 翠琴跑上来拉着我的手,小声道:“姐姐小心,这是人家大门口的石阶。”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竟倒在一户人家门口。那高高的大门在此时的我眼中看来,竟是一眼望不到顶。我让翠琴去敲门,她犹豫了一下,看着我和白雨,终于第一次勇敢地跨出了这一步。 她个子太小,够不着大门的门环,只得用两只手不停地拍打着大门,嘴里还大声地叫喊着。此时的她,竟一点儿也不像刚刚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了。 拍了一会儿,也不听有动静,翠琴吹了吹拍痛了的两只手,又继续拍打着那扇门。这次总算有了点声响,从门里传出了个老人的声音,一边应着,一边开了门。 他手里打着灯笼,身上披着外衣,像是被敲门声给吵醒了。他先拿灯笼照了照翠琴,大概见她是个孩子,便没发脾气,只是问道:“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敲门做什么?” 翠琴拉着他的衣袖往外扯,他便走下了台阶,没走几步便看到了我们,有点惊讶,叫道:“这位姑娘是怎么了?” 翠琴急道:“我哥哥受伤了,爷爷你快救救他。” 那老人将白雨从我身上抱下来,惊道:“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 “老先生,”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求求你救救这孩子吧。” 那老人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现出了为难的神色,结巴道:“这,这,我也做不了主啊。” 我从台阶上爬起来,跪在他面前,磕头道:“老先生,只要你肯救他,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可以卖身为奴,在你们家干一辈子的活儿。” 那老人看着满脸和善,心想来也颇软,被我这么说了一通,叹气道:“好吧,我先为他找个大夫吧。”说完,便朝大门里跑去,大叫着一个名字。不一会儿,便跑出来个年轻的小伙子,被他支使着将白雨抬进了门里。我拉着翠琴,也跟着进了门。这道门里的世界,也许就是我这下半生要待到老死的地方了。 白雨的伤在大夫的汤药和翠琴的悉心照顾下,好得很快。用他的话说,他是从小在野地里滚大的,受这么点伤不算什么。我知道他也就是事后马后炮,他那伤,如果不及时医治,小命早就没了。我却只是对他笑着,没有反驳他,只是笑话他道:“以后要在府里生活了,可不能再像个野小子似的了。” 这家老爷姓柳叫镜成,是云洲的知府大人。我也真会挑地方,竟挑到了地方官的家里。这也怨不得我,整个云洲,就数他家门前的台阶最高嘛。 这柳老爷虽是个老官的,却是个读书人的典范,据说学问高深,为官清廉,住的是上任知府留下来的旧房。在樊一朝,朝廷给每个城都修了座知府宅院,凡是知府,必住其宅。虽说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旧房,但每任知府上任,必会大肆装潢一凡。但这柳老爷是个穷官,没钱,能住这大宅了还是托朝廷的福呢。 家里也没几个佣人,除了先前见到的老管家和年青家丁外,只有一个丫头伺候全府的人。幸亏这柳老爷儿女不多,只一个宝贝女儿,名叫柳君凝,今年十二三岁的模样,与白雨翠琴同龄,长得秀气十足,也没有一般官小姐的拗脾气,反倒是知书达理,斯文和气。 我们这三个人,我是不知该去何处,该找何人。贺求名离开了我,应该不会再束手束脚,杀起人来也更痛快了吧。白雨和翠琴是从闹饥荒的家乡逃出来的,家里人都死绝了,也是没地方可去的可怜人。 我对那柳老爷说,只要给我们三人一口饭吃,不必给工钱,我们就在家里当下人,伺候他们。这柳老爷本就是个良善之人,对我们三人的处境也颇为同情,想来他做为一城之长,俸禄也不是养不活我们,便答应了下来。 我曾听小叶子讲过,这樊朝国君对贪污腐败那是深恶痛决,宁愿高薪养廉,也决不任人捞钱。所以当官的俸禄倒是不少,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不满足,冒着杀头的危险搜刮民财。 柳老爷看来是个不屑于此的读书人,因为有朝廷养着,倒也不如想像中的那么穷困。我在那家待了三天,便感觉出来了,虽然仆人不多,但整个宅子布置得井井有条,饭菜也算不错,鱼肉不断,对待下人也不含糊,吃得竟是一样的好。 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的奢侈之处,顶多老爷喝的茶稍好一些,其他地方,像是穿戴和首饰,倒是不见有多好,想来这柳老爷也是个享口福之人,对其他的身外之物,倒是不太在意。 我来了之后,原先的那个丫头便专门伺候老爷太太了,翠琴也被留了下来,跟着太太过。而我和白雨则被派去伺候小姐,我自然是个丫头了,白雨则是书童兼打杂的,力气活都给了他。不过,他也还是个孩子,很多时候,我也会帮着他做一些体力活,他嘴上总说不用,手里倒是没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