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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介书生,端坐马上,后面是铁桶厚的城墙,前面是骁勇善战的瓦剌铁骑。 他用一副血肉身躯保住了大明浩浩万里河山。 他将一腔热血洒在了他热爱的土地上。 他无愧于天地,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他说:“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做到了,后世为人,谁不尊他一句,“于少保,好儿郎。” 司徒陌穿上披风,要去马厩解马绳,他在满天白雪里对我说:“少保一生忠君报国,不该落得无人收尸的地步,局势不能挽回,但我必得前去替少保收拾骸骨,好好安葬。” 他又说:“此去若是不回,婉儿当要替我顾好三个孩子。” 说完翻身上马,再无留恋,勒缰纵马而去。 我站在府外目送他一骑绝尘,心中喟叹,我的丈夫,乃是顶天立地的真正男儿郎,即便知道前去赴死,也去得从容,去得坦荡。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我得他真心相待,做他妻子,与他一同生儿育女,我怎可抛弃他而去? 从前没有,今日不会,未来更是再无可能。 他活,我与他一同白首偕老。 他死,我将孩子抚养长大,再去黄泉会他,道一声:“别来无恙?” 天顺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我将三枚贴身存放的玉佩埋入西湖边的山脚下。 我走了很远的路,绕了很多圈,只是为了让本就路痴的我,彻彻底底忘记埋玉之处。 我跪在泥土上,对着天地,对着北方,磕下三个响头,与父母道别,与未来道别,我冲着朗朗乾坤尽情流泪,再见了,暖暖,从今天开始,世间便只得一个苏婉柔。 第98章 天顺元年二月十九日, 朱祁钰病逝于西内。 原兵部侍郎司徒陌收敛于谦骸骨于原府邸内,并因此下狱。 一年后,夺门诸党霍乱朝堂, 时局纷乱。 阁臣李贤以死上书,“陌革职许久, 久不闻朝事, 此番不过为收敛谦之骸骨, 陛下放其归去,天下人称道。” 此时朱祁镇为国事所累, 也懊悔昔日大开杀戮,遂准奏。 天顺二年二月初八,司徒陌出狱,携于谦棺木回其故里,浙江省钱塘府, 后世称之为杭州。 将于谦安葬在西湖边的三台山麓。 下葬那日, 万里晴空,空山鸟鸣,为一忠魂耳。 司徒陌与苏婉柔, 携三名子女,洒数杯美酒于墓前,告慰亡魂。 苏婉柔亲手在墓碑四周种下数株菊花, 取其高洁之意。 至此,一代忠臣良将,魂归故里, 历史长卷,自有后人评说。 第99章 钱塘府里的百姓都知道, 住在孩儿巷司徒府里的一对双生儿,天性调皮,捉鸡逗狗, 无一刻安宁。 男孩儿叫做司徒朝泽,女孩儿叫做司徒朝玉。 朝玉先生, 是姐姐, 朝泽后生, 是弟弟。 姐弟两个出生在天顺三年,上头还有两个十一岁的哥哥, 和一个五岁的姐姐。 朝泽天资聪颖,却颇染了几分纨绔,钱塘府里的猫狗都识得他,遇见他便远远地绕路跑了。 姐姐朝玉人如其名,不过四岁年纪, 已出落得花容月貌, 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只是日日跟着弟弟厮混,上屋揭瓦, 下地打架,无一不精通,无一不敢尝试。 一日, 姐弟俩与知府大人的小儿子约架,将其打得鼻血长流,痛哭干嚎, 回家在知府面前撒泼打滚,非要知府讨回一个公道。 知府自然不敢,司徒陌从前乃是他的顶头上司, 谁知司徒家的两位祖宗,过了几日,竟然将他后院养的几只生蛋的母鸡拔光了羽毛。 几只光着膀子的母鸡满院子乱窜,场面着实惊人,知府大人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第二日便登了司徒府的大门。 司徒陌已年过不惑,因着久不理俗事,望之清风道骨,不过三十出头的身姿相貌。 他在正厅门口拱手相迎,“久不见贤弟,别来可无恙?” 知府大人寒暄一番,又将自家小儿带到司徒陌跟前,狠狠叱骂了一通,大意便是小儿不懂事,招惹了司徒大人的一对双生儿,被双生儿略施惩罚,实乃咎由自取。 如今小儿已然知错,但望司徒大人告知双生儿,高抬贵手,再莫来惩戒,消受不起。 司徒陌表面淡淡,送走知府大人后回到后院,便四处寻那一对祖宗。 苏婉柔见了,慌忙去拦,语言怨怼。 “他们不过才四岁年纪,你这是何苦呢?” 司徒陌怒道:“前几日才有人来告状,今日竟然连知府大人都亲自前来,再不好好管教,只怕我司徒家世代家风,要败坏在这两人手中。” 苏婉柔也已年过四十,却肤色光滑,红润如玉,四肢匀称,望之亭亭。 只是一只孕肚却十分明显,她刻意穿了宽松的外衣,却还掩不住即将临盆的事实。 她只是站在原地多瞧了几眼司徒陌,他便英雄气短,嗓子都低了下去。 苏婉柔道:“你这人,好生无赖,那时候你自己说得,洛儿是我们最后一个孩子,你却食言而肥,日日缠着我,便多缠出这么些来。” 司徒陌自知无理,新唐和公绰已到了考学的年纪,洛儿也开始学文断字,苏婉柔精力有限,再加上身怀六甲,更加顾此失彼,缺了对那对双生儿的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