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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磨是翻起来用棕绳垂挂在下磨边上的,李君阁拿个刷子将磨盘里里外外刷干净,然后将上磨放下来,仔细对准磨芯,将上磨套上去。 上磨七八十斤,这活只能男人来。 上磨像一个太极图,不过阴鱼那边是凹进去的,太极鱼眼的位置上是一个填料的洞。 上磨侧面还有一个大方木头楔子,楔子上有个跟地面垂直的圆孔,那是安推磨的推子用的。 推子是大木棒子钉起来的丁字型木架,两侧还一边装了一个斜木固定,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乎”字少底下那一横,也是用棕绳固定着,悬在半空。 将推子上的榫头安放在上磨楔子里,阿音在磨子的导流口下面放了一个干净的大木桶接豆浆,然后将磨子里外都浇湿,开始往进料口里面浇豆子。 推磨也是有诀窍的,每一次发力后磨盘楔子不能在自己身体和磨芯的连成的直线上,而是要揺过去一定的角度,要不然下一次推拉就没法发力了。 李家沟“推磨,揺磨,推豆花儿,请大嬢儿……”那首儿歌里,其实一个“揺”字,就已经道出了推磨的诀窍。 黄豆是昨天晚上就泡好了的,一个个鼓鼓胀胀,每勺十几个豆子半勺水,磨子一转,很快就有细细的豆浆沿着磨缝流了出来,在磨沟里汇集,最后顺着导流槽流进下面的大木桶里。 一股生豆浆的清香气息弥漫开来。 李君阁一边均匀地推拉这磨盘,一边跟阿音聊天。 李君阁说道:“阿音,你那天给我唱了歌,我也给你唱一首呗。” 阿音眼睛盯着进料口,一边添豆子一边说:“嗯,你唱。” 李君阁就接着推磨的节奏,用《铁道游击队》的调子唱到:“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李家沟的光棍就要来到,弹起我心爱的竹条镖,可不能白白的放跑了……” 阿音笑得打跌:“嗯,可不能放跑了,一镖穿了下锅,过个肥中秋!” 李君阁赧然道:“怎么就能直接下锅呢,太浪费了!好歹用完再下锅嘛!” 阿音哈哈大笑,用勺子头轻轻敲了李君阁额头一下:“别闹!逗得我手都不稳了。” …… 两人换了个话题,李君又说道:“丁山黄土朝天尖,夹川豆花饭的老话,意思是丁山脚下的大米,黄土埂上的豆子,朝天尖的辣椒,做出来的豆花饭最好吃了。” 阿音问道:“丁山在哪里?” 李君阁说道:“丁山啊,在夹川的另一个方向,当年丁山的山神跟碧峰山的山神打赌,比赛谁长得高,结果碧峰山长不过,于是想了个主意,半夜趁丁山睡着了,偷偷在他头上放了个磨盘。从此丁山就不长个了,碧峰山却长到了现在的高度。” 阿音哈哈大笑:“我知道你这惫懒的二皮性子是跟谁学的了,原来是跟山神学的。” 李君阁还郑重其事地说道:“这可是真的啊,你现在去丁山看,山顶上还有一个大磨盘,那座山看起来就像一个‘丁’字,所以才叫丁山。” 两人边聊边干活,倒也不无聊,不知不觉间就将半桶豆子磨完了。 清洗干净石磨,重新将上磨盘和推子挂起来,李君阁拎着大木桶去厨房交给妮妈妈。 阿音挑了一把尺二尖刀挂腰上,对李君阁说道:“二皮,走,我们给猪儿虫和二准弄点藤子去。” 两人出了寨子,往侧面一条小路上走去,行不多远就走到一条溪沟边上,两面都是原生林木,上面攀着好些藤子,有些甚至从山溪这边攀挂到了山溪那边。 “嘿,这个神奇了呢,这藤子是怎么牵过去的?这真是匪夷所思了。”李君阁抠着脑门芯子问阿音。 阿音说道:“那藤子就是鸡血藤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牵过去的,反正它还有个名字叫‘过山龙’。” 李君阁看得啧啧称奇,跟着阿音走到了一株手腕粗的藤子旁边。 藤子上长着革质的心型叶片,沿着一株野树攀上去,占了野树三分之一的生存空间。 就见阿音用刀刮了一下藤子底部,然后侧耳倾听。 李君阁笑道:“哎哟,你还守着这个传说呢?” 阿音莞尔道:“哈哈,刮一下又费不了多少事,万一哪天刮出动静来了呢?” 李君阁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对的,有杀错,没放过!” 阿音给了李君阁一脚,说道:“不准笑话我,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了。” 李君阁说道:“真不是笑话你,小时候听人说吃了李子马上喝水会打摆子,我可是至今吃完李子都还半天不敢喝水呢。” 阿音抽出刀子来,蹲下身子在藤子底部来了一刀,又站起身子一刀,砍下一人高一段。 将截面横过来向李君阁展示:“二皮,你看这截面。” 李君阁一手扶着底部,只见截面的部位,是浅棕色,以中心为圆心,分布着几圈血红的圆圈。 红色的液体正从几个圆圈里向外渗出,真的好像在流血一般。 李君阁说道:“以前都是直接砍了当拐杖,还真没留意过鸡血是这么一圈圈分布的。” 阿音说道:“它还有个别名叫‘五层血’,取的就是这个特性。” 两人开始一起用力往下拉砍断的藤子,跑山人的规矩,既然把藤子砍断了,能不浪费就不要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