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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珩、芈婧都耷拉着脸庞,眼睛里酸酸热热的。 婷婷凝注着希儿,道:“希姐姐的眼圈儿有些发黑,是昨晚没睡好吗?” 希儿摇摇头,道:“没什么。寒天里,人难免气色差些。” 芈婧道:“美人小姐姐,希夫人知晓了你和武安君的事,便去求父王开恩,昨晚在高乾殿外跪了整夜。” 婷婷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抚希儿的膝盖,道:“希姐姐身子贵重,岂可一夜不眠不休?久跪最伤膝腿,如今又是冬季,地面冰冷,伤骨愈甚,希姐姐怎能跪一整夜?我和老白的事情并不打紧,倘使教希姐姐为此伤了身子,我们夫妻俩如何过意得去!” 希儿扶住婷婷纤臂,道:“我偶尔一宿不眠,不至于伤身,冬季宫中妃嫔皆在膝腿包裹毛毡保暖,久跪也无妨。我的身子全无不妥,只是心里憋闷,我在高乾殿外虔诚的跪了一宿,大王竟是丝毫也不动容!” 婷婷幽幽的道:“老白遭受贬谪,乃是国事。大王身为一国之君,当然不可由私情左右了国事。” 希儿哽咽道:“为了国事,大王当真一丝情谊也不念了……我也是傻,大王对你尚且决绝,又怎会在乎我……” 婷婷忽感尴尬,旋即装作没听清希儿的话,只劝道:“大王主意坚决,希姐姐切勿再去求恳了。”她也同样劝告嬴珩、芈婧两人:“襄国公主,华阳夫人,你俩也莫为我们夫妻奔忙。徒劳又易引祸之事,千万做不得。” 嬴珩垂泪道:“武安君夫人,我们都喜欢你,亦敬佩武安君,我们委实不忍心冷眼瞧着你们夫妻蒙冤受屈!” 婷婷细眉微蹙,浅浅的一笑,道:“老白累次反对大王圣旨,加之我军在邯郸屡遇困厄,也难怪大王盛怒爆发。其实失去官职、离开国都,于我和老白而言皆不算甚么委屈,以我们夫妻俩的本领和感情,我们在任何境遇都能安乐的过日子。” 话至此处,她顿了一顿,灵动的乌眸望着希儿、嬴珩、芈婧三女,接着道:“只不过,我此番离开,往后不能轻易回来,我很舍不得咸阳的亲友们。还有,我也替远征邯郸的将士们忧心,不知他们能否度过难关。”说完这两句,她白嫩的腮颊上已是泪光点点。 希儿、嬴珩、芈婧均抽抽噎噎的低泣,芈婧道:“我们也舍不得美人小姐姐!难道我们真没法子令大王改变主意吗?” 婷婷擦干眼泪,莞尔道:“世间上的事,实不能每桩每件都苛求完美。今朝之局,我们便退而求其次,只求各自平安,那也不错啊。” 嬴珩点头道:“武安君夫人说得对。我们将来可以互相捎信,况且,虽然武安君夫人不能随意回咸阳,但我们三个可以求取大王的恩旨,准我们去阴密访友。只要大家平安,我们的情谊就不会断绝。” 希儿和芈婧都同意,四女心情松畅不少。 婷婷朝嬴珩和芈婧施了一礼,道:“我有一事,烦请襄国公主和华阳夫人相助。” 芈婧爽快的道:“美人小姐姐,你有事直说即可,我们之间何须这么客套?” 婷婷道:“武安君府有近百名仆从和守卫,他们皆是勤劳又忠厚的人,我和老白去阴密,无法带他们同行,所以我想请襄国公主和华阳夫人帮忙安置他们,让他们安生乐业。” 嬴珩、芈婧答应道:“你放心,我们会办好的。” 至中午,婷婷款留三女在武安君府用了午膳,之后婷婷又带三女到一间宽敞的客房歇息品茶。 希儿昨晚冒寒长跪,婷婷生怕她的膝腿落下疾病,便帮她按摩双腿的经络穴位。 婷婷常年习武,谙熟通经活络之法,而且她小手柔软、力道轻巧,按摩时又适当的将真气注入希儿的经脉之中,是以效验绝佳。希儿的双腿经此一番照拂,酸疼尽去,只觉温暖舒坦、莫可名状。 申时,三女作辞,各回各宫。 希儿回到了王宫蒹葭殿,刚步入正殿,就望见秦王嬴稷端坐正首,似是在等待希儿。 希儿惊诧之余,心底登时有一股怒火熊熊的烧上来。但她秉性柔顺若水,不习惯争吵,于是木着脸跪下一拜,淡淡的道:“妾身拜见大王。” 嬴稷道:“免礼了,坐。”他倒是十分和颜悦色,抬右臂示意希儿坐在他旁边。 希儿遵行,两眼却看也不看嬴稷。 嬴稷未有介怀,温然询问道:“寡人听说你去了武安君府,你是去探望小仙女吧?小仙女怎样了?她有没有说什么?她有没有怨恨寡人?” 希儿扁了扁嘴,答道:“小仙女没有怨恨大王。” 嬴稷双目闪光、面皮搐搦,咧嘴笑道:“是吗?小仙女当真不怨恨寡人?” 希儿道:“妾身不敢诓骗大王。” 嬴稷不停的点头,喃喃自语道:“好,好……” 希儿一瞬再也按捺不了,冲口道:“大王,您真觉着这样好吗?” 嬴稷呆得一呆:“怎么?” 蔡牧忙给希儿递眼色,暗示她慎言。 希儿本性温婉,且谨记着婷婷的嘱咐,自知此刻不可多言,但她这次的悲伤愤慨乃是前所未有,又极其强烈,要她一味隐忍,她实在是做不到。 她沉忖须臾,两眼涌泪如泉,道:“这半年里,宓儿和钰儿时常结伴进宫寻妾身。这两个孩子,一个惦记丈夫,一个挂念父亲,在妾身跟前哭得好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