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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道:“再去察看。” 探马应诺,起身退出大帐。 嬴稷长眉略拢,道:“白卿家,我军原已预备围攻长平镇,现在赵军却先行分兵突围,这会不会扰乱我军的部署?” 白起平静的答道:“大王放心,我军将士能征惯战,且占据地利、兵马武器充裕,足以对付穷蹙力衰的赵军。” 嬴稷轩然:“善!” 婷婷面庞垂下,乌眸泪光盈盈。 白起温和的宽解她道:“婷婷勿慌,我们先把敌情打探清楚。若赵括来了黄土岭,我们就去擒了他。” 嬴稷脸上笑意顿散,也关切的说道:“是啊,小仙女,赵括这会儿送上门来倒也正好,省得你再去长平镇拿人了。” 婷婷牙齿咬着嘴唇,沉默的点一点头。 白起遂令张唐去黄土关指挥秦军应战。 一个多月前,秦军曾和赵军在黄土关血战,当时秦军需要牵制赵军主力、以便偏师奇袭远方的百里石长城,因此白起故意让秦军与赵军在黄土梁谷道内短兵缠斗了两日。后来赵军撤至长平镇,秦军又顺利夺取百里石长城、包围了赵军,大计已成,秦军不必复与赵军胶葛,白起就在黄土关及周边阵地布下众多弩手和弩骑,以弩阵箭雨克剪来犯的赵军。但赵军撤退之后并未再度攻打黄土关,直至今时。 过了良久,探马又来回报:“攻袭黄土关的赵军约三万,阵中确无帅旗。” 婷婷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感失落,又有少许庆幸。赵军虽被多路秦军分割包围,但黄土关的秦军无疑是战力最强的,赵括若再来黄土关,毕竟危险太大。 果然三万赵军在黄土关阵地吃尽了苦头。众士卒尚未冲至黄土梁谷道口,便被秦军弩阵射杀近万,余人欲退,秦军出动轻骑队和轻车队追击,赵军无马、且过度饥饿,无论逃跑还是反抗均力有未逮,又阵亡了几千士卒,最后约一万五千人撤回长平镇。 这天夜晚,王龁、蹇百里着人送来战报,称长平镇东南面和韩王山一带也遇赵军攻袭,秦军已驱退赵军。到次日午间,东面的百里石长城亦有信使飞马而来,报:“赵括率军侵攻长平关,我军却之。” 秦王嬴稷拊掌大笑:“我大秦将士个个不辱使命!赵贼忒也不自量力!” 婷婷暗叹:“阿括若非身处绝境,又岂会这般不自量力呢……”泪眼朦胧,心底呼喊道:“阿括,你莫再出战啦,只在长平镇等着我啊!” 然而一连五日,赵军每日都这样兵分四路突围,各路兵力一次比一次增多。尤其是往黄土关来的赵军,第五次强攻时足有五万甲士,由裨将朱呈督率。 赵括派重兵攻打黄土关,原是盼能牵引王龁、王陵的军队转移回援,给长平镇东南的那路赵军以突破重围的机会。但王龁与王陵严守白起的军令,只带领兵士按部就班的在各自守御的高地隘口应敌,始终没中赵括的计。 赵括令一路士卒翻越韩王山,也是想牵引百里石长城的秦军,然司马梗、司马靳、蹇百里亦未中计。 每位秦将皆信奉白起的部署,且信任同僚战友的才力,故能有条不紊的封阻赵军,广大的包围圈牢固不破。 赵军五度突围悉败,退下的兵卒回到长平镇,伤员无药可医,伤重垂危者只能哀号等死,同伴们耳闻目睹,束手无策,泣不成声。 朱呈也受了重伤,腹部中箭,后背又为秦卒的长矛刺中。他由亲兵驼回营地,军医先拔出箭矢,然后用残布给他裹伤,但他已失血过多,身体极为虚弱。 赵括修炼过内功,略懂内功救人的方法,便将右掌抵在朱呈胸口,把自己的内力传入朱呈身体里,期望能以此挽救朱呈。可是不管赵括传送多少内力,朱呈犹然身子冰凉、脸色灰败,无半分好转之象。 “大哥,不必为我虚耗力气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朱呈气若游丝的道。 赵括大声道:“休说傻话!我能救你的!” 季攸跪在朱呈旁边,涕泣沾襟,道:“三哥,你一定要撑住!” 朱呈皱着眉头,目光透出苦楚,又饱含无限的依恋,道:“大哥,四弟,对不起,我有负使命……我和二哥一样,都不能再陪着你们共战敌贼了……” 赵括蓦然眼泪扑簌,道:“是我连累了你和阿亶!是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大家!我不配做你们的大哥!” 朱呈摇首,两腮肌肉用力展现笑意,道:“大哥勿要自咎……我和二哥是明理的,我们谁也没怨大哥……我们只是遗憾,我们兄弟四人没能一起驱除秦贼、奏凯还朝……” 赵括咽下泪水,鼓舞朱呈道:“阿呈,待你的伤痊愈了,我们再一块儿上阵杀敌!此刻你先安心疗伤!” 朱呈缓抬双臂,一只手按在赵括的手背上,另一只手伸向季攸。季攸忙接住他的手、牢牢握紧。 “大哥,四弟……来世,我仍要与你们做兄弟……”朱呈含泪笑道,“我也替二哥把话说了,我们四个,来世依旧做兄弟,可好?……” 赵括高声道:“生生世世,我们四人永远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季攸已悲恸得说不出话来,只用劲点头。 朱呈眉峰舒展,眼珠一动不动的望了赵括一会儿,又望向季攸,卒然脑袋一沉,就此瞑目气绝。 “三哥!三哥!”季攸嘶声哭喊,俯身抱住朱呈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