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男人身上覆盖着一层积雪,一动就往下掉,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 b市基地有科研院研发出的融雪剂,白天的温度能控制在零下十几度,到了夜里两三点晨霜最重的时候,能达到近零下三十度,并在持续降低。 风雪像一团团凝聚在一起的毛絮,大团大团的往下降,昨夜就开始下的雪直 到今天也没停,下午雪小了些后,旭阳小队的人便纷纷接了上头发下来的任务,带着融雪剂和工兵铲除雪。 进化人的体能进化的强悍许多,哪怕在冰天雪地里也能承受,但普通人就不一样了,这种极寒的温度使他们手脸生疮,被冷风一吹便干裂发疼。 在靳如梦走了的那天,天天也消失不见了,他在桌子上用炭笔留了一幅歪歪扭扭的画作,上面画着一个小孩儿和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线团的类人生物站在一起,一起往远方跑。 他们隐晦地打听了两天,天天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但他留下的画作让人众人心中又多了一些疑虑。 雪地之中,印忆柳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脚上踩着一双坠着两颗红球球的雪地靴,小小圆圆一只很是可爱。她脖子上裹着围剿,把头上的兔耳包了大半,只有尖尖从顶端露出一点。 她鼻尖上飘了两枚雪花,丝丝冷意刺激的她鼻尖微红,忍不住用带着手套的爪爪摸了下鼻子,紧接着十分卖力地开始铲雪。 他们院门口的积雪已经被推到了后边的空地,堆的老高足有印忆柳的腰杆那么深,他们和特战队的队员一起接的任务,但周围都是面生的汉子。 特战队是个十分神奇的队伍,其中人数众多且都不是一个整体,由各个在编的进化人小队组成,这就导致了靳炀和印忆柳每次见到的人都是不一样的。 而他们最神奇的地方那便是只要是特战队的队员,他们就很自来熟,凑上去就开始侃大山,像已经认识了许久的好友。 赵启阳的性子和这些汉子再合适不过,不过半天便称兄道弟互相把肩了。 靳炀除雪之余一直都有注意一旁的印忆柳,小姑娘手里攥着一个工兵铲,有模有样地把雪块儿往一边推,力道和速度比之成年男人也丝毫不弱。 也许是因为本体是兔子,就算变成了人类,印忆柳对寒冷的感知度也要比一般的进化人低很多,再穿一件挡风的衣服便更感觉不到了。 科研院虽然有令人厌恨的地方,但不得不说它也研发出许多对基地有益的东西,比如这种新型的融雪剂,很快就能加速雪的融化,但融化之时产生的大量冷气让周围的 温度一降再降。 朔雪下个不停,整座基地都被白茫茫的雪团遮盖,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印忆柳往“九龙窟”的方向看了一眼。 别瞧这名字霸气,实则就是b市基地的难民营和贫民窟,其中的黑暗和艰难程度丝毫不比外面那些混乱基地差。 “九龙窟”的占地范围很大,把b市基地四分之一的地盘都划分在外,核心地是极为少见的不法之地。 这里大多盘踞着没有b市正规身份的外来人员,有大量的普通人和一些实力强悍的进化人团体,性质更像是官府管理之下的佣兵团。 他们没有基地的补贴,要比普通的进化人小队过的更艰难,在刀尖上舔血。 把自己划分的一块区域推平后,印忆柳哒哒哒地跑到了靳炀的跟前和他邀功,正见一个浑身冒汗的中年汉子推了把靳炀的肩膀,把手里的壶递给了靳炀。 “兄弟来两口?” 靳炀没说话,但一伸手把酒壶接过,没有对嘴仰头闷了一口烧酒,顿时从喉咙到胸腹一阵火辣辣,像是要烧灼起来,背心开始冒汗。 他面色不变,身边的汉子大笑两声,自己也开始“咕嘟咕嘟”地灌,额顶冒的汗让不知道人以为这还是盛夏。 喝了酒,汉子黝黑的脸上晕染了一片坨红,看着九龙窟的方向叹了口气道:“这场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再下下去,咱们基地里也快出问题了。” 印忆柳眼尖,看到了靳炀耳后的一点子红顿时好奇这酒能有多烈,她在旁边的地上堆了两个雪人,一大一小看不清五官,同时听着这特战部队的汉子开始感慨。 去年冬天末世降临,谁也没有预料到末世后的第一年冬天气候会如此恶劣。 “知道么,昨天晚上九龙窟冻死了二十多个人,别的地方也有几个,今天白了又从里头挖出几具尸体,都冻成冰坨子了。” 喝了口酒,汉子又道:“这还是咱们基地建设的好,听外面出任务的兄弟连夜送的消息,外面的情况已经崩了。” 雪灾的威力并不比变异兽横行要小,随着冬季的来临,越来越多的变异兽和变异植物陷入了冬季的倦怠,大多躲在丛林和深山,各个基地的压力顿时骤减 。 就在他们欣喜之时,一场大雪的降临让他们发现凛冬并不是大自然给他们的馈赠,而是全新的灾难。 无声无息地大雪将整个世界掩埋,许多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极寒中手脚冰冷陷入沉睡,被大雪掩盖再也醒不过来。 朔雪不像变异生物,可以用武器击碎,可以逃去安全的地方,它覆盖全球无处可逃。 在建设普通没通水电的基地,房屋的功效只是遮掩风雪,却抵挡不住令人害怕的低温,连一些能力弱的进化人都有扛不住,更何况在饥饿中熬了一年的普通人。 “知道么,咱们这里还算好的,北部那些地方气温都到了零下五十度,死的人大把……” 汉子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为那些在凛冬去世的人类惋惜,还是在为他们以后的前途而担忧。 极地北部的城市已经彻底被风雪占领,成了一座无人的冰岛,而内地基地中的人们还在苦苦的求生。 除雪完毕,傍晚时基地上层从库里调出了大量的物资,主要还是一些防寒的棉衣,准备送往九龙窟。 夜里的雪下的更大了,几乎要把整个城市连成一片雪的天地,印忆柳的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她睫毛上结了一串小小的霜,一眨眼便瑟瑟的往下落。 满地的包裹在一件一件地打包往卡车上运,就在众人忙碌之时,有一队穿着军大衣的兵过来,不知和沈志虎说了些什么,顿时又乱了起来。 在这种风雪和混乱之中,印忆柳听到有人说是科研院又出了事,似乎又被人洗劫一番,她震惊之余,忍不住想到了前天忽然在四合院凭空消失的天天。 他在桌子上画着两个小人,一个应该是他自己,另一个印忆柳猜测是六号实验体,而今晚的事情似乎也在验证着她的猜想。 天天要和六号一起走了。 印忆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眼中六号已经是个极度危险的生物体,它披着人类的皮,却因为饱受人类的折磨而对人类痛恶至深,天天在他的身边怎能让人放心。 看着风雪中乱起来的人群,她想了想,趁着霜雪深重无人注意,把空间里存着的大量的棉服往外掏,混在了地上那些准备打包的衣服里,一起扔到了卡车上。 她之前在家路上的几个大型超市搜刮了一批物资,除了吃的最多,衣服也装了不少。 这些衣服她和小队的人穿几辈子也不一定穿的完,索性就拿出来给九龙窟的那些普通人拿去御寒。 虽然她不能阻止天灾和人祸的发生,但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末世中深受痛苦的人做点什么。 靳炀把兔兔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他没说什么,埋头把物资往卡车上搬运。 作者有话要说:晚有二更 ☆、春节 雪停的第三天, b市基地的路上忽然挂起了几个红灯笼,印忆柳他们的四合院周围就有一个, 迎着冷风在一边的杆子上飘摇,灯笼地下坠着的红色流苏有几缕挂在树梢上。 看到这红灯笼,印忆柳有一瞬间的怔住,听到身后的赵思慧喃喃自语,才意识到要过年了。 今天是年三十,虽然大家嘴里不说,但是对于华国最为郑重的节日,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期待的。 俗话说岁岁年年有新春,春节往往代表着劳碌一整年最后的收尾, 无论这一年是好还是坏,总归都过去了。 新的一年带着无限的美好期待和对生命延续的渴望,都在这个节日里得到了抒发。 过去的一年开头就是末世降临,人类被骤然变化的变异兽和变异植物打乱了阵脚,陷入了疯狂的逃亡和求生之中,根本没人记得那天晚上本该是大年三十。 赵思慧和林佳一大早便出了门,去基地的物资超市兑换一些新鲜的食材, 印忆柳把空间里的罐头和真空包装的肉食统统拿了出来堆在桌子上, 她一扭头, 发现赵启阳正一边逗着黑狼,一边往窗户上糊着什么东西。 她凑近了一看,顿时有些无语。 只见赵启阳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盒子红色的印泥,用指头蘸取着红泥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福”字,而后用手撕出一个狗啃一般的轮廓,显得极为磕碜。 这样的红福字贴上去颇有几分搞笑的风格,偏偏他还一本正经道:“我妈说了, 过年贴福字,一年才会顺顺利利福气来临。” 他说着说着神色有些落寂,苦笑一声道:“也许就是因为我老娘没来得及贴福字,所以她没了福气,早知道下午就是什么劳什子末世,我懒觉也不睡了,把家里给她贴满……” 印忆柳觉得可乐的心顿时笑不出来了,赵启阳身边的黑狼本来呲着牙嘲笑赵启阳审美有问题,贴这种歪歪扭扭像虫子一样的丑字,可听到这讨厌的男人忽然提起了母亲,它也没了兴致,晃着尾巴走到了印忆柳的跟前。 黑狼养的极好,皮毛乌黑发亮油光水滑,它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看着赵启阳和身边的兔子精忙 前忙后,心里很是不解。 有时候它不能理解人类这种复杂的生物,他们残忍但是又不失善良,胆小却又能为了一些所谓的正义牺牲生命,更有甚便是这什么春节。 明明刚刚落了一场大雪死了那么多的人,但是人类却因为这虚无缥缈的节日重新凝聚起一种无形的力量。 这种情感黑狼永远不会明白,它没有经历过传承,没有感受过所谓的民族和凝聚力,在它的眼里它的族群天生为了捕猎而生,是孤独且向死而生的。 它虽然有了人类的思考能力,却没有共情能力,理解不了人类这些弯弯绕绕的复杂情绪。 但感受整个基地和这个小家庭明显活跃起来的氛围,它觉得这样也不赖。 等赵思慧和林佳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印忆柳已经化身为厨房小娇娘,把厨房客厅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 她个人的力量有限,这院子实在太大,她只能做到把常在的公共区域清扫一遍,就算是迎新洒扫了。 看着小姑娘劳动过后红扑扑的脸蛋,赵思慧忍不住捧起了印忆柳的小脸狠狠地啾了一口。 她和林佳把手里的新鲜食材放在厨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我们这次出去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说科研院前几天出的怪事就是因为被人截了,据说那天本来就大雪,守门的人在寒冷中出现了极度幻觉,再清醒过来时,里面都乱套了。” 听着赵思慧八卦,印忆柳手里拿着布擦拭的动作顿了下来,极度幻觉,这不是天天还有谁,他真的回科研院去找六号实验体了。 正当她陷入了反复猜想之中,赵思慧接下来的话令她回过神来。 “靳大哥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不过他回来了肯定会给兔兔带新年礼物的。” 印忆柳心头一颤,忽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今年是年三十,更没有什么新年礼物。 她有感觉靳炀一定会送她什么东西,毕竟靳炀对她一直都很好,就算不是节假日也经常给她顺路买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但是自己被靳炀捧在掌心中照顾的一年来,似乎从来都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意识到这件事后,她顿时紧张起来,先是把分类 好的罐头和真空包装的肉都拿了出来,和赵思慧说了一声火烧屁股似得跑进了屋子里。 林佳看着女孩儿的背影有些好奇,但转脸便投入了准备工作中。 卧室里,印忆柳在自己的空间里来回翻找,也找不出什么可以送给靳炀的东西。 送衣服围巾这样的东西,都是她空间里多到随地都是的,根本就没什么意思,可是除此之外她别的东西也没有了。 正当她抓耳挠腮百般无措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空间角落里的一个铁盒子拿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有些纠结。 盒子打开时,里面是一团一团的棉絮一样的白色绒毛,说来有些羞涩,这些毛毛都是从她自己身上掉下来了。 兔子每到换季便会大量的掉毛,前不久入冬之时便是她掉的最厉害的时候,尤其她往上睡觉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变成兔子的原型,第二天醒来以后床上和枕头上都是这种白色的毛絮。 她不想被金大腿看到,又觉得自己身上掉的这些毛毛很是棉白手感极佳,舍不得就这么扔了,于是都偷偷摸摸地装在了小盒子里放在空间。 后来渐渐不掉毛后,她便把这件事忘了。 此时想起来是因为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还有一门“手艺”,她在现代时养了一只猫就容易掉毛,后来和人家学了用宠物的毛毛做毛毡,此时想起自己还收集了这么多毛毛,顿时就起了做毛毡的心思。 她看了看天色,忙把空间里的针线都拿了出来,开始快速的戳毛毡。 因为这些毛毛本来就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和她自己的毛色一模一样,她只需要想着自己的形态戳便可以。 很快,一只绒毛兔兔的雏形便在她的掌中形成了。 靳炀回来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小雪,他身上染了一层薄薄的霜降,进屋的时候手里提着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