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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渊为人儒雅谦逊,知我远离家乡,日常待我极好。我也渐渐卸下防备,夫妻举案齐眉,日子平静顺遂。我们有一个儿子,乳名唤做旭儿。他的眉眼很像他的父亲,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旭日初升,暖人心脾。” “旭儿出生,府里上下都十分欢喜,满月那天,府上宴客,我忙着招呼各家的夫人们,一时疏忽了旭儿,等到夜间回去时,旭儿就……” 姜氏说到此处,眼泪已遏制不住,喷涌而出:“府上嬷嬷说,旭儿突然抽搐,不等大夫来便没了气息。他小小的身子躺在摇篮里,浑身泛着青紫,我当时抱着那具尸体,我告诉他们这不是我的旭儿。但没人肯信我,他们所有人都安慰我要节哀。” “旭儿很健康的,他没有病,不会突然就走了。我疯了一般的去找旭儿,可到处都找不到,夫君也劝我放下,可我就是放不下,那是我的儿子啊!他还那么小。” 长孙恪听她说的悲伤,冷硬的心竟也不由自主的被牵引着,似乎他能感受到她的伤心和痛楚。 “荀氏是大族,嫡出孙少爷身边定然不缺人伺候,那么多人都说那婴孩的尸体就是旭儿,为何你不肯相信。还有,可查明猝死原因?” “夫君查过,说是中了毒。府上的人挨个审问过,最后查到了乳母。贵族门阀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那乳母据说是为了报复荀氏,她承认下毒一事,而后自尽了。许是毒药的反应强烈,尸体青紫,才刚满月的婴孩容貌尚未长开,如此一来便不易辨认。可母子连心,我岂能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 长孙恪眉头微微蹙起:“只凭感觉,并无实证。” “大人也认为我疯了么?” 长孙恪抬头看她:“我只是更相信证据而已。还有一个问题,事发之时,义阳公主在何处?” 姜氏用帕子擦擦眼泪,想了想说道:“荀皇后为了彰显恩德,赐婚后并未叫荀沂住进公主府,但她毕竟是公主,寻常只在自己院落,并不与我们往来。我嫁给荀渊一年,也只见过她两次。后来荀沂调任远水,义阳公主也同他一起赴任,事发时,他们已到任半年有余。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无事。所以你就一直在寻找旭儿么?” 姜氏点点头:“旭儿出事后,我先在南郡范围找,过了有两年吧,一点音讯都没有。那时夫君被任命为丞相,总揽朝政。若非绑在荀皇后那条船上,夫君其实并不愿入朝。楚未帝残暴不仁,夫君屡次谏议却毫无作用。” “后来齐国的卫将军打了过来,南郡城乱成一团,一众朝臣护着楚未帝继续南逃,卫将军率军追杀。南逃途中,我同家人分开,被流民裹挟着不知跑到何处。待战事休,荀氏已不复存在,夫君生死不明。” “楚国灭了,楚未帝同荀皇后自缢而亡,皇室中人死于乱军中有之,逃往梁州者亦有之,此后自碎雪关以北尽归齐国所有。梁王自立称南梁,凤溪姜氏遭遇南梁洗劫,百年大族就这样淹没在战火之中。我孤身一人,再无依靠。” 长孙恪靠着软垫,左腹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关于那场战乱,他听母亲说起过。母亲说,齐国的军队入了南郡城,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作,百姓怨声载道。还说卫儒为报私仇,将楚国皇室屠戮殆尽,手段残忍…… 他眼眸低垂,认真说道:“如果旭儿活着,我会帮你找到他。” “……每天只能吃一颗蜜饯。”卫昭伸出一根手指在卫远眼前晃了晃。 卫远往卫昭身边蹭了蹭,撅着小嘴央求道:“两颗嘛!三叔最好了!” “你忘了前些日子受的苦了是不,还敢吃蜜饯。” “一日不吃蜜饯,便觉腹中馋虫勾人,勾的肠子都痛了,得甜一甜才行。” “嘿!你这打哪儿学来的俏皮话。” 卫远眯眼一笑:“当然是跟三叔啦!”他挠挠小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三叔前两日不在家,远儿都要无聊死了,便到三叔院子玩儿,想等三叔回来。三叔这儿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还有画小人的书,我认的字不多,就要丁泉给我讲,那书里就这么说的。” 卫昭嘴角一抽:“你看的是哪本书?” 卫远揪了揪手指头使劲儿想了想,道:“《女儿娇》!” 卫昭:…… “这本我叫丁泉给我讲完啦,适才我去翻了翻,翻到了这本!” 卫昭撇眼一看——《闺中怨》! “真不愧是我侄子,有眼光!” 卫远笑弯了眼:“那三叔,我是不是可以吃两颗蜜饯啦?” 卫昭眼睛一横:“说了一颗就是一颗。” 卫远气的直跺脚:“我再也不跟三叔好了!” 卫远蔫头耷拉脑的往回走,丁泉见他家孙少爷可怜巴巴的背影,不禁鞠了一把同情泪。跟三爷斗,孙少爷怕还得修炼百十来年的。 才迈过院门,便见自家爹爹也蔫头耷拉脑的站在院子里,他娘正翘着脚半靠在躺椅上,绿儿姐姐在给娘打扇子。 “丁泉,爹又挨训了。”卫远不敢作声,忙贴着墙根儿溜回自个房里。 “丁泉,你说爹怎么突然硬气了,敢惹娘生气了!”卫远含着蜜饯,吧唧着小嘴,时不时探出小脑袋瞅一眼院子里罚站的卫暄。 丁泉也巴巴瞧着,附和道:“可不是,居然敢叫少爷到三爷院子里找蜜饯,这不是顶风作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