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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沈无疾当真想哭起来。 是他亲自求来的姻缘,曾想着,若得到了身子,也算是得到了人。却不料,如今是越来越舍不得离开这人,更是怕这人只留个身子,不肯给一颗心。那样,他也要活不成了! 洛金玉接着说:“你这样,也是有些妨碍了御医院日常,给他们平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着实不妥。” 沈无疾:“……” 这人是来气死咱家,好一了百了的。 “别闹了。无疾,你先起来,我陪你吃些东西,好吗?”洛金玉道,“人总不吃东西,会很难受的,你平日饭量又本就比一般人大。” 沈无疾:“……” 你还是走吧,咱家必得活着这条命,不叫你如了愿,好升官死相公。 洛金玉左哄右哄了半天,倒是比平日里都更好脾气,多是见沈无疾这回来真的,也给吓着了。 民间有句俗语,叫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三大乐事。 洛金玉向来觉得这话太无耻。 沈无疾有感于这石头今日耐心,心中也舒坦了许多,终于肯从被子里坐起来了,却仍神色恹恹的。 洛金玉见求和有望,不由松了一口气,笑起来,道:“我从家中带了些吃食,西风给包了几层,想必还是热的,我喂你吃一些,好吗?” 说着,洛金玉忙起身,去打开了门口桌上的食盒,取出整齐装了饭菜的海碗,拿了筷子过来,又坐回床沿,正要劝他吃饭,听得他幽幽道:“你若死了,咱家得比现在还不如,或许索性,就一条白绫,一杯毒酒,随你去了,给你殉葬,省得你这石头,到了地府也要遭人欺负,没人撑腰。” “……” 沈无疾说完那话,等了一阵,没等来洛金玉接话,便抬眼看去,便愣了下。 只见洛金玉手中揣着碗筷,眼中闪烁晶莹,眼尾也红了,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沈无疾下意识要哄他,难得忍住了这冲动,撑着脸面,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了会儿,洛金玉轻咳一声,道:“菜要凉了,你先吃。” “不想吃。”沈无疾道。 “你与我生气,犯不着拿自己的身子出气。”洛金玉劝道,“要么,你先吃了饭,有些力气了,再与我吵,好过自个儿闷着。” 沈无疾:“……” 咱家看你是着实很想继续吵了! 洛金玉本还想说,让沈无疾打他一顿出气。可又琢磨着,这事儿不能说,这事放在哪儿,放在什么时候,都是错的,那自己又怎能为了哄人而提倡这种混帐事呢。 那就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再吵一架吧。 沈无疾才不想再跟他吵一架,简直莫名其妙的…… “你担心咱家几餐不吃饭不喝水,就会如何,那你若出了事,咱家如何?”沈无疾问。 “这又岂能混为一谈?”洛金玉叹道,“荒年里灾民饿死,与富足人家绝食而亡,是一回事吗?且不论别的,我也不一定会死。”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无疾道,“咱家小时候,还没想到自个儿会被阉了呢。” “……”这人,可真是对这事儿念念不忘。 洛金玉又叹了声气:“无疾,你先吃饭,好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父亲尚在世上,若他见你如此,心中又作何感想。” “那你怎么不自个儿想着这点?”沈无疾问。 “我都说了,这非是一回事。我若为了夫妻矛盾而绝食身亡,便是对不起父母生育之恩。可若我为了公义而亡,我母亲与父亲必然为我骄傲。”洛金玉道,“我爹也正是如此……” 说到这里,洛金玉忽然不说了,垂眸望着手中的碗发呆。 沈无疾见他神色不对劲,问:“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或许如人所言,洛家其他人……”洛金玉眼角又湿润了起来,“他们是受我爹连累。我爹确是为了世间正义公道而直言,可其他人因他连累而无辜身亡,亦是无需争议的事实。我爹不愧于天地,却有愧于亡魂。” 沈无疾欲言又止了番,终究是顺着话道:“那你就不要重蹈他覆辙。也不是不让你做那些,只是让你缓着些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譬如像你,或是有些人,‘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暗度陈仓’吗?”洛金玉问。 沈无疾点头:“是。” “我也不是不能如此。”洛金玉道。 沈无疾正要大喜,听见他接着说,“可我不愿如此。” “……”那你说什么说!叫咱家白高兴一场。 “我不知,这世间为何行使公义道德之事,还要绕着弯子来做,这在我看来,是对公义道德之侮辱轻蔑。”洛金玉道,“诚然,如你这样,或许是‘聪明做法’,如我那样,是愚笨的做法。你能名利双收,而我却或许一事无成,且还要死于非命。” “嗳——”沈无疾听他说得不吉利,忙出言拦阻。 洛金玉却已经说出了口,继续道:“无疾,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只是,不想明白,也不想这么做。” “我记得,本朝高宗皇帝时,曾出过这样的事。京城有一男子,因种种原因,名声不好,娶不着妻,四处请媒,屡屡碰壁。这男子便对女子生出恨意,短短三年间,竟谋害了二十三位女子。此等畜生,将人奸杀后,又把尸体剖肚填土,用以泄愤。后来,一条犬在他屋后挖出了凶器血衣,这才叫天网恢恢,官府将他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