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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难得来一次司礼监,说是为了要事,其实也是为看望沈无疾。 司礼监其他人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两人去屋里温酒聊天。 说起喻阁老此次中风的事,何方舟叹道:“也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 沈无疾天天装模作样地扫司礼监落叶,怎么看都觉得自个儿手粗糙了许多,这时候正在细细抹香膏,听得何方舟感慨,他头也不抬地道:“那是你笨,咱家早就想到了。” 何方舟一怔:“怎么……” “你当咱家是吃素的吗?”沈无疾极为自恋地仔细欣赏着自个儿的美手,一面得意洋洋地问道。 何方舟越发皱起眉头,疑惑地看了他一阵。 “嗳,都是吃一样的米,怎么你们就能笨成这样?”沈无疾嫌弃地白他一眼,放下手,道,“那之后的事儿,你怕是也想不到。” “之后……怎么?”何方舟问。 沈无疾端起酒杯,细细端详杯中的一片桃花瓣,轻笑一声,道:“之后,喻怀良会以辞官且举荐洛金玉入阁为条件,向皇上换取此事平息。” 何方舟笑道:“这个我倒是也猜过,不过……” “没有‘不过’。”沈无疾抬眼看他,“你是想说,金玉他会拒绝?” “我对洛公子自然不如你了解,但是以我看来,他会断然拒绝。”何方舟道。 “你没说错,他肯定如此。”沈无疾嗔道,“毕竟是块木头桩子,死心眼儿。” “那——” “没有‘那’。”沈无疾喝下一口酒,道,“他不要是他的事,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 何方舟仍是不解。 “眼前局势,皇上不会让喻家与君家任何一方倒了,也不会容许另一方坐大,君天赐这个蠢货,以为能趁机挑拨,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把脑子彻底吃成了一滩水。”沈无疾不屑道,“所以养孤院的事可以查,可一定拔不出喻家根基。到这儿为止,也就差不多了。再往上走,别人不说,皇上也不会答应。” “皇上之所以冒险让洛金玉干这事儿,其实也是为了逼喻怀良做出这个决定。如今喻怀良终于下了狠心,宁可自个儿摔自个儿一跤,皇上怎么能不领他这个好意呢?”沈无疾道,“所以就算洛金玉拒绝,他这个阁也一定要入。他不入,难道让皇上等着喻长梁入吗?谁都知道那老不死的撑在那位子上,就是给他那孙子等着呢。” 何方舟道:“若洛公子绝不肯答应呢?” “不用‘若’,他肯定不答应,”沈无疾叹了一声,道,“可法子是人想出来的,逼牛喝水虽然难,也不是干不到。少不了这事儿又要落咱家头上,嗳。不过说真的,咱家到现在也没想到怎么让他喝这口水。” 何方舟:“……” 两人喝着酒,又说了一阵。 越说,何方舟心中的疑惑越大,憋着直到沈无疾要送客了,他走到门口,忍不住问:“我听来听去,怎么忽然觉得,这事儿从一开始,跟你脱不了干系呢?” “是吗?”沈无疾轻笑道,“咱家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咱家还吃了不少苦头呢,如今还得天天扫院子,累得死人!你赶紧走吧,咱家院子还没扫完呢。” 何方舟见他这神情,本是猜测,这下子越发肯定了,想来想去,长叹一声,欲言又止地走了。 第261章 三日之后, 喻阁老果真托自己儿子代为上书辞官, 同时举荐洛金玉入阁, 称他虽资历尚浅,但一他为贤良之后, 当子替父补,当年洛阳山若非为奸宦所害, 也早该入阁了;二则是洛金玉天资聪颖, 连中三元, 入朝以来历经不少要事,皆显示出他之本事能力, 因此可叫他先入内阁, 名为观察。 喻系之人自然都多少得了背地里的指示, 因此面不改色。 而君系或其他派系朝臣则大多没料想喻阁老如此果断痛快,纷纷好奇又狐疑地左右看,相互使眼色。 无论旁人如何态度眼光, 洛金玉仍立其位,垂眸静听, 从他脸上看不出半丝的喜悦或受宠若惊一类情绪。 便又有人在心中暗道他能装。 虽也相信这洛金玉确实是个心中怀有公义之人,可就是再有公义,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竟就能入阁!想当年,喻阁老也是三十多才入的内阁。喻阁老那算早的了,别人寻常都得四五十了。 这洛金玉……他才二十一,就能有此造化, 就是日后在史书上都是要特意记上一笔,叫后人艳羡百代千秋的。说他半点高兴也没有,谁信? 凡是人嘛,既不为利,那必然是图名。 若有那既不爱利,也不慕名的,就得是圣人了。 可他洛金玉是吗? 洛金玉并不在乎朝上文武百官此时此刻看待自己的神情,平时他也不在乎。如今,他一面听喻阁老的儿子继续说话,一面回忆起昨夜沈无疾说的话。 昨夜,沈无疾又“奉公差”回来家中,说是皇上赏赐东西,实则是为来劝洛金玉。 至于劝什么,自是不必多说。 无非是为今日朝上的同一件事。 两人独处卧房之中,沈无疾将洛金玉拉在凳子上坐住,瞥他一眼,叹说:“这事儿,咱家都头疼。平日里一说能回来见你,咱家三步作一步的恨不能飞来,可今日却走三步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