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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御医先例行给洛金玉察看了一番眼白、舌苔之类,又为洛金玉诊了诊脉,问了些日常作息与膳食之类,道:“洛公子身子大好了,先前那帖药服完,就无需再抓。” 沈无疾忙道:“这个咱家知道,咱家日日叮嘱着呢。” 曹御医又查问起洛金玉的手来,得知他手日渐多了力气,便让他这个药继续敷用,此外又吩咐他平日里多揉揉手上几处穴道。 沈无疾站在一旁看着,暗暗将曹御医的话记在心中,又急着提醒道:“他心绞痛那事儿要紧。” 身为大夫,最厌烦这种在一旁指指点点的病人家属。你若能看,你自己去看! 可曹御医的病人家属非富即贵,一个也得罪不起,因此早养成了一面腹诽一面顺从的脾性,道:“是。” 倒是洛金玉也觉得沈无疾干扰大夫不好,便转头看了一眼沈无疾。 沈无疾忙略弓着腰,关怀问:“怎么?” 当着曹御医的面,洛金玉也不便直说沈无疾太吵,省得沈无疾万一觉得又在外人面前没了面子,万一又蹬腿说他死了,那可真是……真是丢人。 沈无疾见他不说话,追问:“渴了?还是冷?” 说话间,恰好丫鬟进来奉送茶水,沈无疾忙过去接过来,亲手端到桌上,将茶一一分好:“曹兄,你的茶先放在这儿了。”又道,“金玉,喝吗?” 洛金玉委婉道:“沈兄你喝吧。” 沈无疾忙道:“咱家不渴。” “想必你该渴了。”洛金玉望着他,坚持道,“你喝吧。” 沈无疾一怔,转瞬“想明白了”,心中道,金玉莫非是见咱家刚刚哭得狠了,因此这样关怀咱家,叮嘱咱家多喝些水?一定是这样了。嗳!这块石头也会关心人了! 他美滋滋的,哪里还有多话,忙端着茶,仍站在那,就这样喝起来。 洛金玉和曹御医却都望着他。 沈无疾察觉到他俩的目光,端着茶盏,问:“怎么?” 洛金玉欲言又止,曹御医却忽地笑出了声,一面笑,一面轻轻摇着头,心中实在是觉得一言难尽。谁能想到这位沈公公当真用情如此挚诚,待这位洛公子真是……他都有些动容了。 见着曹御医笑,洛金玉也不知为何,自个儿面皮一热,有些尴尬,低声道:“沈兄不妨坐着喝茶。” “没事,你别管我。”沈无疾忙道,“你专心答曹兄的提问。”这么说着,他仍是依洛金玉所言,从旁拖了凳子出来,坐了下去,继续喝茶,可心思却显然不在茶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曹御医心中更觉喜感,却又很快收了戏谑心思,继续专心为病人诊断。他问道:“洛公子发作时,有哪些感受?”说完,他抢在沈无疾开口前道,“公公,还是请洛公子自行回答,他自己最清楚,也便于我诊断。” 沈无疾讪讪地将张开的嘴闭上,继续喝茶。 洛金玉一一将感受说出,只是略去了想要寻死之念。 曹御医又问:“最初是何时有这样的症状?” 洛金玉沉默片刻,垂眸道:“我入狱后,得知母亲死讯。” 沈无疾抱着茶盏的手指一紧,也垂下眼眸,望着茶水里倒映出的自己冰冷的眼神。那时洛金玉险些因这事儿丧命!君亓……他若不将君家这些混账的皮都给剥了,他都没脸面对洛金玉! 听到这话,曹御医也很是同情唏嘘,低声道了句“抱歉”。凡听过洛金玉才名的人,必然也会同时听人赞他孝顺之名,也自然知道他与他母亲相依为命的身世。 洛金玉摇了摇头:“无妨。” 曹御医又问了些事,终了,心中有了定论,叹了声气,道:“这是心结,心病难医,我可为你开些顺气宁神的药物,却只是辅助之用,根本症结,还是得靠洛公子自己想开。虽然无礼,我也仍要劝一句,人死不能复生,时光不能倒流,已经发生了的事,再为此耿耿于怀,不过是伤自个儿身子,还是该想开些。洛公子至孝,那就该想想,若老夫人泉下有知,也绝不愿意你如此。” 说是这么说,他也知道这些话说来容易做来难。 可若不说这些话,又能说什么呢? 洛金玉又沉默一阵,才低低道:“多谢曹大人。” 这一看就是敷衍的客气话,曹御医欲言又止,叹了声气,看了一眼沈无疾,轻轻地摇了摇头,振作精神,微笑道:“我为洛公子开药吧。” 沈无疾忙放下茶盏,起身去书桌上取来笔墨纸砚,殷勤侍候着曹御医写药方。 曹御医有意让氛围轻松些,不至于如此凝重,一面写药房,一面“告状”:“有件事,洛公子可得为我做主。” 洛金玉一怔,听他道,“沈公公找我闹过不少次,光是说这药苦,就说了不下十次,这不是为难我吗,良药苦口啊,他非得说是我学艺不精。洛公子,你来评评理。” 洛金玉:“……” 沈无疾本就是人精,一眼看出曹御医的本意,便也不急着反驳,很配和地“哼”了一声。 洛金玉觉得自个儿也是很奇怪了,怎么到处替人道歉,刚不久替师哥和沈无疾道歉,如今又被曹御医找上门来说沈无疾的不是。但仔细想想,确实又都是因他而起。 他只好恳切道:“抱歉。”说完,看向满脸写着“咱家就爱无理取闹,谁能奈咱家何”的沈无疾,投去暗中指责的眼神,又对曹御医道,“沈兄口无遮拦,有时候词不达意,此事因我而起,我向曹大人道歉,以后他不会了。”又讪讪解释,“是我的错,我……”他有些羞涩,略停了停,不好意思道,“我有些畏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