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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疾懒得抬头理明庐,明庐想了想,也没去管他突然做什么,收回目光,继续喝酒。 天牢深处,曹国忠仍旧被吊在粗铁链子上面,他正垂首睡着,忽然听到一声凌空破来的风响,习武之人的警觉令他立刻醒来,睁眼望去,下意识要闪躲开,可四肢都被拴着,哪能躲得开,硬生生被一道鞭子抽到了脸上。 曹国忠尚且有点儿懵,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沈无疾,眨了眨眼,血沿着脸颊滑到嘴里,闻到了腥味,也终于感受到了痛。他回过神来,破口大骂:“沈无疾你又怎么了!” 自前些时日他说了龙脉玄秘后,沈无疾已经有段时日没来理他了。 沈无疾不由分说,提起鞭子,又朝曹国忠的脸上抽了过去。 曹国忠:“……” 他又挨了一鞭子,拧眉叱喝,“你又想问什么!” 沈无疾当他不存在似的,没理他,低头看了看鞭子,冷冷地朝守在外头的狱卒道:“曹公公是来这里享福的吗?” 狱卒是个机灵的,一听这话,赶忙转身去换了一根有倒刺的鞭子来,接着又提来一桶盐水。 沈无疾扔了小鞭子,拿起倒刺鞭子,放进盐水桶里浸泡了一下,二话不说,扬手又是一鞭抽了过去! 这鞭子上密密麻麻都是倒刺,抽过去再收回来,曹国忠身上便被生生撕开了皮肉,再加上泡过盐水,沾上模糊的血肉,痛得曹国忠仰头尖叫起来。 痛嚎完,曹国忠忍耐着骂道:“沈无疾你——你倒先说是什么事!” 沈无疾比他的声音更高:“咱家打你,还需要理由?!” 说着,又狠狠抽了一鞭过去。 曹国忠:“……” 第73章 沈无疾满心的滔天怒火, 却又不知该朝哪里发泄。 天地不仁, 命运弄人, 尤其待他沈无疾狠毒至此! 既生了他,又何必叫他家破人亡, 颠沛流离,叫他被人卖了, 什么都不知道, 就关在黑屋子里给了他一刀, 令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喉咙都险些叫哑了, 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叫谁。那时候他没有爹也没有娘, 没有兄弟, 没有任何其他家人朋友,他其实心里清楚,没人能救他, 没人会救他,他只是不甘心, 他只是怕,只是绝望。 既非得叫他做一个没根的受人耻笑的阉奴,那也罢了,又为何要让这世上有一个神仙似的洛金玉?又为何让他与洛金玉相遇,为何让他对洛金玉一见倾心,此情不渝?又为何让洛金玉怎么都不愿爱他分毫? 但凡洛金玉不是这么干净剔透的文曲星,但凡洛金玉是庸俗些、世俗些的人, 但凡他爱慕权势或者畏惧权势,但凡他是展清水或何方舟那样的人,但凡他是曹耀宗那样的傻子都好,哪怕是佳王爷乃至于皇上那样的都好……沈无疾都能想出法子,都不至于像如今这样绝望。 可洛金玉偏偏是洛金玉。 这个除了公理道义,什么别的都不爱不敬不惧的洛金玉! 洛金玉的眼中没有权势,心里也不装世俗,他就干干净净冷冷清清地站在那,揣着一颗至烫至冰的心,看这红尘庸人自扰。 沈无疾甚至妒恨洛金玉的娘亲!那仿佛是洛金玉所有深情所在。她过世了,洛金玉的心气儿就也弱了,人气儿更少得几乎快没了,眼中不如三年前那么亮了。 他自然舍不得洛金玉这样,哪怕有朝一日说洛金玉也要为他这样,他也来不及高兴,先灭了这种可能端倪。可若真有这么一丝可能,他想,自个儿真是死得其所了,便是从此再不入轮回,又有什么可惜? 可说到底,自个儿又算得了什么? 自个儿在洛金玉的心中,算得了什么? 司礼监掌印太监?权阉?痴心妄想的癞蛤|蟆?恩人?沈兄?沈公公? 是什么,都不会是一个能与他心意相许的人。 …… 曹国忠莫名其妙挨了一场鞭打,打得浑身血迹斑斑,没块好肉,骂的时候鲜血还呛到了喉咙里,咳得天昏地暗,最终在那垂死。 沈无疾却仿佛瞎了一样,眼里没光,一下又一下,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将曹国忠往死里面抽。 若没有曹国忠…… 若没有曹国忠,洛金玉仍然是洛金玉,沈无疾却不是沈无疾。 可洛金玉仍然是洛金玉就好。 …… 狱卒终于忍不住,壮着胆子上前去道:“沈公公,再打他就死了。” 沈无疾这才停了下来,冷冷地看向狱卒。 狱卒顿时惊得一身冷汗,十分后悔,却又没有退路。因为天牢之中皆是重犯,若重犯私下里死了,他仍然是死路一条。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等待这位冷血狠辣的沈公公的发作。 但其实沈无疾什么都没想,他看着这狱卒,却在脑海里根本不存在这人的相貌。 他唯有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告诉他,曹国忠若死了,会有些棘手。 半晌过后,这狱卒的身上已经被汗浸湿了,才见沈无疾将鞭子扔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狱卒这才松了一口气,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但他顾不上这些,赶紧冲上前去翻看曹国忠死没死。 沈无疾在天牢深处通道里行走的叫步越来越快,最终他拐入了一处没人的死角位置,狠狠一捶石壁,用力咬着嘴唇,想让自个儿别哭,却徒劳无功,反将嘴唇咬破了,血将他的薄唇染出一片嫣红色,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