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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疾见自己委屈至此,洛金玉也没半点哄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恼羞成怒,质问:“咱家究竟要如何,才能捂热你的心肠?!” “……”洛金玉无可奈何地说,“公公,在下再三说过,在下不好龙阳。” “咱家又不是全须全尾的男人,你便不当这是龙阳,不就好了?”沈无疾理直气壮地说。 洛金玉的神色越发微妙,欲言又止。 他实在也很疑惑,既然沈无疾自己都知自己并非男子,为何于情|欲之事上如此热衷热情?太监既已去了势,不应当是清心寡欲,不会再萌发那样的心思吗?可沈无疾这…… 洛金玉自然不会明白。 一则,他前世本是一块石头所化,修了许多年的无情道,后来虽补上了徒弟燕康的心,逐渐有了七情六欲,可时日极短,便因变故而落入轮回,这一世又刚出生便被冤家宋凌施以禁制,加上自幼被母亲严加管教,恪守礼教,一心向学,活了近二十年,竟是一身的冰清玉洁,在情爱之事上懵懂无知,连自亵之事都不曾做过。 他曾住宿太学院,同学们都是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夜里偶尔也会低声说些趣话,更甚者还会在私下里传递些话本图册。洛金玉一眼也没看过这种话本或图册,就连同学们口头议论两句,他都听了觉得嫌恶不喜,有辱斯文,会立刻起身去外头待着,或夜读诗书,或赏月作词,总之,待同学们说完了,他才会回去。久而久之,同学们说这种事儿,都会刻意避开了他,省得彼此都尴尬。 二来,世人往往都对太监怀有许多误解与偏见,其中常常都认为,太监既去了势,便该当是清心寡欲,不再惦记凡世情爱,洛金玉便也是这样以为的。 然而,太监毕竟也仍是凡世中人,他们去了势,又并非挖了心肝,去了脑髓,哪里就能立刻变得无情无欲?深宫寂寂,长夜漫漫,他们也苦于孤枕难眠,渴望着能有归宿小家,似模似样地仍做个“男人”,这才在历朝历代都有许多的太监与宫女对食,相互慰藉。 而这些,洛金玉又哪里能够得知。 他只道,这沈无疾沈公公,当真是天生的怪异! “又不说话了……”沈无疾也很无奈,叹道,“你就仗着咱家爱你疼你,既不敢骂,更不敢打,还怕你时不时又晕一回来吓死咱家。” 洛金玉:“……”我听不到,我没听到。 沈无疾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歇着吧,早日歇好了身子,咱们便动身去晋阳。至于今夜咱家与你说的那些话,你也不必说给吴家人听,省得他们走漏了风声,引起君亓的防备。” 洛金玉慎重地道:“公公放心,今日之言,在下不会再对任何人说。先生那里,我也自有说法。” “你若不好说,总之便往咱家身上推就好。”沈无疾笑道,“别傻乎乎给咱家说好话,你不妨和吴二说,你与咱家为此事大吵一架,咱家执意如此,心胸狭窄,必报此仇,差些还动怒伤了你。”见洛金玉急着否决,沈无疾忙道,“别急,别怕,坏不了咱家名声。如今是要让君亓看不出破绽,待事成后,咱家自然会对吴家人全盘托出,届时他们也就不会说咱家坏话了。” 沈无疾又笑了笑,道,“此事牵连甚大,本也不该和你说的,可你毕竟不是外人,咱家信不过谁,也信得过你。又怕你心中总揣着这事儿与咱家怄气,等下伤了身子,就不好了。”他柔声道,“你可记着,无论如何,你自个儿的身子可要紧了,咱家的脾性是不好,狗脾气上来了,话也说得不好听,事儿也做得不好看,若气着你了,你便顺心打就是,别和咱家对着骂,径直打就好,消气儿最快,咱家也绝不可能还手的。只是别把脸打坏了,咱家总在外头,也还是要几分脸面,皇上那边也不好说,省得多生是非。” 洛金玉听他这一番话说得恳切真诚,心情更为复杂,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往日里,若沈无疾阴阳怪气地说话,他倒还有话反驳了,可沈无疾如此,他便也不能说些难听的话了,就连拒绝,也踟蹰起来。 许久,洛金玉有些尴尬道:“公公无需这样说。” 沈无疾见他面皮微红,似是有些羞涩,便不再多说,只道:“那你歇着吧,咱家去偏屋里歇。” 闻言,洛金玉一怔。这些时日,沈无疾只要回府,必定赖在他屋里不肯走,无论如何都要缠着同床共寝,蛮不讲理。可今日怎么又…… 但洛金玉自然不会说出来,他仍是巴不得沈无疾别再触碰自己的,见状便从凳子上起身,作势送沈无疾出门。 沈无疾也心知肚明,见洛金玉装傻,忙不迭地就要送自己走,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心中自然有些酸涩,毕竟他捂了这么些时日,半点没捂热乎呢,此时还得前功尽弃。 可他也没说,只是起身出门去,站在门口又道:“明日白天,让人将门闩修好吧。” 洛金玉不知沈无疾怎么又换了心思,只道:“嗯。” “那,你这就去歇了吧,别看书了。”沈无疾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洛金玉:“嗯。” 沈无疾踟蹰着走出去半步,又回头道:“你若夜里一个人怕黑……” “不怕。”洛金玉截住他的话。 沈无疾叹息:“便别熄烛。” “……”洛金玉尴尬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