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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连下了十日。 文通守完七日灵,便又如常的混迹于酒桌之间,连柳安民都暗下思忖,这人也真是官大了没心肝,槽糠之妻尸骨未寒便出来寻欢作乐,也不怕夜里撞到鬼。 但腹诽归腹诽,右手还是勾着文通的肩膀,左手递了杯酒去,“文大人,来了醉仙楼,只顾着吃有什么意思,来喝酒,喝酒!” 不过短短两三日,文通便已和国子监的酒囊饭袋监生们打成了一片,他又能喝又有才华,讲起乐事秘闻来,比最好的说书先生都有趣,赢得所有学子的爱戴。 文通笑着打趣说:“你们不是总寻我问千杯不倒的秘诀么?今日先生就教给你们!” 众人竖起耳朵。 “腹内空荡,如何承汪洋,且垫胃筑堤,不怕海浪肆虐!” 一片嘘声。 “不信?”文通端起一坛酒,站正直说,“若今日有人能饮过我,明日礼学篇测便点一甲,若输了,便全文背诵于我,诸君敢否一试?” 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学业差的总有一个考好名次的梦想,更何况还是国子监的一甲,纵然深知文大人酒量超群,在座满脑肥肠的纨绔,仍是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长望,你为何不去?” “文大人酒量好,我等你们再灌一些。” 那人锤了一下应长望胸口,“数你最会想,左右我也是喝不过的,先去凑个热闹!” 应长望却悄悄换了一坛清水入酒壶,趁着文通空壶之际,递上清水壶于他,“敢情先生赐教。” 文通一饮,目中又对他多了感激之色。 聪明不难,机灵少见,文通喜欢这样抓住一切机遇的年轻人,像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般。 应长望:“学生服输。” 文通哈哈大笑,一番车轮战的攻势下来,竟没有人打败他,文通摇头,这些纨绔实是做纨绔都不够地道。 有杂役进来上菜,多看了文通两眼。 邻室听着喧闹非凡的柳弥说:“文大人之前还苦闷不已,怎爱妻亡了,反而故意示好起来?” 柳元宣摸了下仙风道骨的胡须,“人嘛,都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于他而言,官位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怎能不卖力一些。” 柳弥夹了颗花生米,嚼尽后方道:“宣榜之事,换个人做主考官便是。父亲为何如此赏识他,竟连吕公公都不惜动用?” “换人容易,大器难觅。”柳元宣说:“国子监受清流掌控多年,固若金汤,而此人竟凭一己之力稳坐祭酒之位,且如鱼得水,未受任何排挤,其交朋之远阔,心思之缜密,难以衡量。若能得他襄助,日后烦心事能少上许多……” 柳弥却摇头,“他薄才有几分,但心量不宽。儿倒以为大理寺沈少卿是个人物,且有投诚之意,父亲缘何不考虑他?” 邻室已有人喝至浓时,击杯奏乐起来…… “你若见过侯爷为新政走火入魔的样子,便不会用他的人。” “何意?” “新政初始,侯爷亲巡各知府,访查压榨剥削之事,所杀酷吏不下千人,威慑四海。以此鹰眼铁腕都辨识不出来沈少卿二心,还被他牢中传信,令人匪夷所思……”柳元宣饮了口茶,“便算沈是城府极深,瞒天过海,但为何那日你赶至牢中,东窗事发,扫帚尽断,而侯爷却容他安好至今……” 柳弥打岔道:“不是因为侯爷喜欢他?” 柳元宣笑道:“侯爷被先太傅教傻了,一心只有大齐社稷,他如今为了削柳家之势,连萧将军都下得了手,你当他会把一个相识不到两年的人放在眼里?” “父亲是指侯爷动不了沈少卿?”柳弥愣了下,一只手指了指天,“若连侯爷都动不了……那岂不是……那一位的人?” 柳元宣不语,给他夹了一块翡翠红豆糕。 柳弥疑惑道:“既然是那位的人,为何让孟夫人救付将军,又助我们洗清嫌疑……” 柳元宣想不出好的解释,摇了摇头,“我原有一些猜测,但他与圣上商议秋狝改冬狩,便开始愈发不懂他了……” “所以此人,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柳弥听得此话,失神了一会,欣羡的想到,自己会否有一日能成为父亲口中不能掌控的人。 柳元宣没为沈是费几分心,毕竟他们现下如日中天,连圣上的折子都要过他的手,他怕什么!再说了就算为难之际,他也有力挽狂澜之策。 柳元宣精光一闪,他问道柳弥,“近来麟儿学业如何?可还有向萧贵妃禀进程?” “麟儿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似模似样的。”柳弥道:“贵妃那一如寻常,每三日一禀。说起来昨日贵妃说了件趣事……” “哦?” “说是小孩子忘性大,前两月的时候还天天哭向贵妃讨要沈少卿哥哥,而今却连沈少卿是谁都不记得了。” 柳元宣的抬头纹挤在一起,笑了起来。 …… 沈是心中愤愤然,十天了,柳长泽自上次雨夜离去后,十天没搭理他了。 你老师都不知道能活多久,还不赶紧珍惜一下所剩不多的时光! 沈是气成了河豚。 于是他大半夜的吹了个哨声,引的一只白隼斜飞进来。 白隼一见他快活的不行,连忙缩起了翅膀,乖巧的往他被窝里钻,半截小脑袋也学着沈是露在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