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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之遇才没那个闲工夫替人辩解,只是封白衣曾是礼部的,又混入了庆功宴,若是封白衣遭殃,他礼部也吃不了兜着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忽然又感谢起了方才那场闹剧,如今他颜面大失,若非重错,圣上也不好怪罪于他。 付尚书配合的在封白衣身上摸索二三,拱手回禀道:“此人全无武功,身上亦无利器。” 承明帝眼如鹰隼的环视台下,兵部尚书,礼部尚书,洛江县丞,庆功宴,他心下爬上了不妙的猜测。 只见封白衣已从濒死的惊吓中迅速缓过了神,高举血书悲戚道:“洪涝天祸,贼寇突袭,百姓流血漂橹,死伤无数!而萧将军驻守数月,坐拥重兵却恍若未闻,逼至洛江妇孺亦充兵自卫御敌。试问如此将领,何以庆功!” 满座哗然。 沈是脸色一变,立即跻身而出,凌厉的看着他斥道:“满口胡言!若是将军不管不顾,何以收复失地,驱除倭寇,还我大齐百世太平!尔等偷入庆功宴,行事鬼祟,罪同谋逆!如今竟还想妄凭一张嘴便想诋毁大齐镇国之军,臣以为!此乃奸人所谋,应当即刻处死,免让忠君将士寒心!” “忠君将士……”封白衣面露痛色,而后声愈愤慨的高声说:“洛江的忠君将士是所有弱不禁风的百姓啊!” 他将血书呈于身旁付镇中。 付镇中一见,便猛地抬头,向承明帝迈步而去。 承明帝接过,看了一眼,掌心用力的将血书拍在了酒席上,他沉眸肃杀道:“可有实证。” 封白衣一手蛮力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大片胸膛,以及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刺青。 那是一封信。 用倭寇异语所书。 沈是一看,一颗心便坠到了底。 身后能辨识异语的官员终于将全部内容译解出来,然后震惊的跪下,颤声道:“此乃萧将军与倭寇通敌之书。” “说是倭寇不动兴修之事,萧将军便不管倭寇侵占洛江城。待兴修大成,倭寇假意退兵,萧将军登上兵部尚书,便将洛江神不知鬼不觉的过给倭寇管辖……” 里通外敌,那是所有国君最忌讳的事情。 承明帝鼻腔吐出粗气问:“你从何得来?” “半月前,倭寇带兵偷袭洛江,李御史临危亲率百姓组成护卫兵,经一夜鏖战,方才守住南城门,生擒倭寇将领。” 封白衣突然痛声骂道:“可那倭寇竟丢出此书,命我们早日投诚,否则日后待他们入主洛江,众人皆是刀下亡魂!” 他拜倒在地,“草民不敢有一字虚言,此事洛江人尽皆知,亦有御史为证,圣上大可派人巡察!” 沈是的手便冒出了冷汗,他仍是冷静的说:“兵不厌诈!切勿论此书信真假,如今萧将军乘胜而归,便是最好的实证!” 封白衣森然一笑,“大人的意思是,为了胜,便可不顾百姓死活吗?” 四下寂静,承明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可能。 萧将军绝不可能如此做,除非稳操胜券…… 沈是紧张的大脑飞速转动,想起早年为替妹妹把关夫婿,奔赴战场监督萧将军时,曾听他言,那倭寇首领受他一箭入肺,至多活不过二十年。 他眼眸一亮,立即跪了下来,扬声道:“据臣所知,倭寇一族正值换代之际,继位首领不过弱冠,行事莽撞,急于立功树威。萧将军若有不当之举也定是权宜之计!试问古往今来有多少蒙冤受屈的忠臣将领,难道今日我大齐亦要重蹈覆辙吗?圣上三思啊!” 柳长泽自林中缓慢走入席上,他疑惑抬眸,不知身陷囹圄的沈是,是如何知道倭寇的内乱。 连他还是这两日得胜之后才知晓的消息。 而此时,文通自席中走出,他阔步行至御案前,作揖行礼,然后从袖中捧出一份折子,“禀圣上,臣今日拾掇案前,发现一封李御史自洛江上谏的折子。但因兹事体大,不敢惊扰庆功大宴,本欲宴后再请圣上批阅,可眼下之事与李御史密切相关,臣不敢怠慢,还请圣上过目。” 如今阁老身死,正是名声鼎盛之际,而作为阁老得意门生,又兼未来女婿,李云赋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权威。 况且他还是御史,纠官邪,肃纲纪的御史。 沈是死死盯着文通,微微发颤。 躲不过。 环环相扣,一丝不漏。 诚如封白衣所言,萧将军一切皆能以获胜洗白,但惟有一点。 洛江遇袭一夜,为何不出兵,为何不守城? 承明帝黑着脸将折子丢给了吕安。 吕公公瞳孔微缩,尖声道:“李御史上书,洛江水患天灾,而萧将军畏惧倭寇,消极避战。拥兵自重,坐观倭乱,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 沈是闭眼。 此事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他感觉自己像一堵千疮百孔的腐朽城墙,大风刮过,便掉下一块砖,还未来得及修补,又坠落一片瓦。 他自小到大的挚友,忘年之交的故人,敬仰钦佩的将军,一个也救不了…… 倘若都是推行新政的恶果,为何不报应在他身上。 而柳长泽已转身离去,他不必再看。 若此仗未赢,许是还能有一线生机,一旦赢了,便坐实了“拥兵自重,坐观倭乱”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