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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担架停了下来。 “你自己看吧,往左边看。” 莫稳的声音异常沉重。 萧子舒费劲地,缓缓地扭过头。 森白的骨,破碎的衣料,散乱的尸块…… “你也别太自责了!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人是死是活都不好说,兴许他摔下来已经没气了呢?希望他摔下来时已经没气了……” 要不然,留着一口气,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肢被野狼啃噬…… 他娘的! 大过年的,这都什么糟心事! 那个时候,莫稳还不知道唐小棠的真正身份,以为他仅仅只是谢瑾白的男宠。 当萧子舒从担架上爬起来,要揍他的时候,他嘴里还有些不干不净。 萧子舒到底是受了重伤,他那一拳被莫稳挡了下来,莫稳也没太欺负人,当真跟一个伤患计较。 萧子舒是在企图爬下担架,弯腰去捡尸骨的时候,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醒来,人便已在府衙。 “属下愧对主子所托!” 萧子舒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 即便这一头磕下去令他头晕目眩,亦很快便抬起来,欲要再磕。 葛洲连忙上前制止道,“萧侍卫,你这是又何必!谁能想到,会突遇暴风雪呢!而且,你已经差点为唐小公子将命给搭进去了!我相信,若是小公子地下有知,他定然不会责怪于你!你重伤未愈,快快起来!” 萧子舒又岂是葛洲所能够劝得动的? “他在哪里?” 就在萧子舒推开葛洲,欲要再次磕头的时候,床上谢瑾白语气平静地问道。 谢瑾白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过了头。 萧子舒同葛洲两人齐齐地顿住了动作。 莫稳他们不可能让棠儿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山谷,所以,他们定然是将人给带回来了。 谢瑾白盯着萧子舒的眼睛,“带我去看他。” “大人,您现在伤势未愈……” 葛洲反对的话尚未说出口,萧子舒便道,“我带您去。” “哎,这怎么行呢!大人才刚刚醒来!而且萧侍卫,你自己都还重伤着呢!” 葛洲反对无效。 谢瑾白掀开被子,下了床。 萧子舒从地上起来,沉默地往外走。 “大人!好歹将披风裹上啊!” 葛洲见劝说不动,赶忙将屏风上的披风拿上,披在谢瑾白的身上。 莫稳他们确实将唐小棠给带了回来。 唐小棠坠崖那日的衣衫被撕破,咬碎,却还是被洗干净,整齐地叠放在他的床铺上。 怕谢瑾白醒来会受刺激,尸骨当场便在山洞里给烧了,找的瓷罐装的,之后,才盛在这瓷白的骨灰盒里。 谢瑾白在走进唐小棠房间的时候,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身子微晃。 “主子——” 萧子舒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谢瑾白却挺直了身子,迈进门槛,走了进去。 “你们都先出去。” 谢瑾背对着葛洲同萧子舒两人吩咐道。 “萧侍卫,我先扶您回房休息吧。” 萧子舒拒绝了葛洲的搀扶,执意要等在门口。 葛洲没法,只好吩咐守在门口的两名兵卒帮着看着点萧子舒。 唐小棠这间客房,太小了。 小到谢瑾白仅仅只是几步,绕过了屏风,清清楚楚地瞧见了床上的衣物,以及骨灰盒。 谢瑾白缓缓,朝床畔走去—— “你来作甚?” “自是前来,给小公子暖床来了。” “才不,不稀,稀罕!” “委屈你了。明日得空,我问问葛主簿,有没有稍大一点的多余的空房,给你换一间。” “好啊。” “这客房离你房间也太远了。” 早知道…… 早知道何须在意流言,就应该只争朝夕,何至于平白添了那么多个未能同眠的夜晚。 谢瑾白在床畔坐了下来。 指尖一寸寸寸地摸过冰凉的瓷骨,如同摸着意中人的脸庞,每一寸皆是相思。 除夕夜的鞭炮声响起,璀璨的焰火照亮夜空。 新年将至,家家团圆。 谢瑾白抱着怀中骨灰,坐至天亮—— 棠儿,吾妻。 新年快乐。 谢瑾白到底未误回京的日期。 寻常需要半个多月的路程,昼疾夜奔,竟只花了十日便抵达京城。 抵京那日,正是正月元宵。 城墙上灯笼高挂,街上人潮涌动,人人脸上挂着欢欣、喜悦的笑容。 唯有太傅府,里外挂起了白色的绸缎、灯笼。 谢瑾白捧着骨灰回府的那一日,许多路过的百姓都瞧见了。 都在嘀咕,都在惊讶,太傅府何人出了事。 最后,听闻竟是谢四公子的男妻早殁,一个个错愕不已。 谢四公子成婚了,对象,竟还是个男妻?! 谢瑾白在家中设灵堂,以未亡人身份祭拜唐小棠的那一日,并未邀请宾客。 季云卿却是低调地出现了。 谢瑾白跪坐在灵堂前,姿势如同千年静默的冰雕,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人气。 谢夫人为帝王呈上三炷香,季云卿拜了三拜,将香插在焚炉上,转身迎面同谢瑾白打个照面时,天子罕见失态地惊呼出声,“你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