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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棠何其聪颖? 他只要前因后果稍作联想,便猜出了谢瑾白那句问话是何意思。 分明是不信任他,故意拿言语来试探他,试探他对日后娶妻生子这件事的态度。 说什么想等他再大一点再上门提亲,分明也是不信任他!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此番要是当真同兴远侯府家的梁小姐成了亲,这人定当从他生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谢瑾白很想叹气,恋人太过聪颖,也未必是件好事啊。 轻易哄骗不过。 谢瑾白侧躺下,支颐着侧脸,鼻尖轻蹭他的鼻尖,“不是疑心你,是我也有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时候。你比我小了足足十岁。我要是结婚稍早一些,孩儿都有你这般大了。” 谢瑾白这般自傲的人,对人坦诚他也有对自己信心不足的时候,自非易事。 唐小棠如何不知,这人这回是当真将姿态摆得极低了。 明明心里头受用的很,面上却仍是怒道,“你……你,你占……占我便宜!” 谢瑾白轻笑出声。 忽而,笑意微敛,“未眠,你可曾有想过。等再过个几年,你步入而立之年,我已不惑。届时,周遭亲朋大都儿孙绕膝。 你会不会心生遗憾,会不会对我心生怨恨?怨我当初将你拽到这条不归路?” 唐小棠鲜少听谢瑾白唤他的字。 也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他唤他的字,他的心便不可控制的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骤然一缩。 他当即反驳道,“我……才,才,不会!” 谢瑾白利落认错,“嗯,是我谢怀瑜以小人之见度小果儿之腹了。” “哼。” 谢瑾白听这一声“哼”,便知晓他的小公子应当是气消了。 今遭他总算是体验到,为何每回爹爹将娘亲惹生气那一脸的慌张不安是为那般。 谢瑾白分神的功夫,只见小公子双臂主动圈上他的脖颈,伏在他的肩头,小声地道,“我才……才不想要什,什么儿孙绕膝。我,我只要小玉哥哥一人,便,便足够了。” 谢瑾白心头一震。 放在唐小棠腰间的手臂收拢,在小公子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谢瑾白轻喃,“吾亦然。” 怀中小公子的呼吸趋于平稳。 谢瑾白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榻上。 他从枕边,取出那盒续筋生肌膏,指尖轻捻,细细涂抹在唐小棠脖颈的伤口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唐小棠脖颈处的伤口便迅速地愈合,只余一抹淡淡的绯色红痕。 谢瑾白吃了一惊。 他知道续筋生肌药膏对治疗伤口有极好的效果,但是,不该这般立竿见影才是。 倘若这续筋生肌药膏药效这般神奇,在南桑国会遭灭国之前,他们本国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大量生产这种药膏,如此他日带到战场之上,哪怕是身受重伤的士兵们,只要将其涂抹在伤口上,短时间内便能够恢复作战力,根本不可能会将进贡给东启。 再则,这药膏这般神奇,消息也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为何他此前却从未听说过? 谢瑾白不由地陷入沉思。 原先,他以为南桑遭到灭国,国师乌恒自尽身亡乃是以身殉国。 如今想来,南桑被灭,乌恒自尽,这当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同这生肌药膏,又是否有关联? 看来,有时间他需让公明去南桑走一遭,打听清楚南桑灭国,国师乌恒自尽,乌氏满足遭到屠杀,以及这续筋生肌膏四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谢瑾白注视着熟睡的唐小棠,目光落在他脖颈出受伤的伤口。 这么短时间内,那道淡淡的红痕竟几乎完全消失。 这种可怕的愈合能力,当真……只是因为这续筋生肌药膏的缘故么? 谢瑾白眸光微沉。 谢瑾白手里拿着那盒续筋生肌药膏,下了床。 他拿过先前被他甩在贵妃榻上的那盏小酒杯,握在手中,倏地暗自蓄力,酒杯在手中碎裂。 鲜血汨出,谢瑾白拿巾帕将血擦去,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捻了点药膏,涂抹在其上。 一盏茶时间的功夫过去,伤口赫然还在! — “公子,夫人,奴婢方便进来么?” 青鸾将手中的脸盆暂时放于地上,抬手轻叩门扉。 “进。” 青鸾一愣。 公子的声音很是变得这般低沉了? 莫……莫不是男子成婚之后,连,连声音都会发生变化? 因着婚房里,除却小公子也不可能有别人,青鸾也便没有多想。 青鸾刚端着水进屋,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麝香之气。 红色的嫁衣挂在屏风之上,地上是散落着绯色的吉服。 青鸾脸颊羞红,忙将水盆放在水盆架上,去开了窗,眼观鼻,鼻观心,唯恐瞧见不该瞧的,不敢再乱瞧。 “少夫人,请让奴婢伺候您更……” 青鸾抬手撩起纱幔,冷不防瞧见斜倚在榻上,敞开着白色内衫的谢瑾白,顿时瞪大了眸子。 “谢,谢大人?” 这到底是,怎,怎么一回事? 为何谢大人会出现小公子的榻上? 不,不对! 谢大人不是已经回颍阳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