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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人。 他既动了怒,便一刻也不愿再勉强自己待下去。 因而一走了之。 心中气闷未散。 翻了窗,见那赵妈行踪鬼祟,站在海棠树下同人商量肮脏事,极污他的耳。 他便略施小计,吓她一吓。 至于那赵妈是真疯了还是借故装疯,谢瑾白自是不关心,也不会因此愧疚半分。 “所以,小唐公子现能否为在下解惑,究竟为何你那般笃定,赵妈发疯一事定然与我……” 谢瑾白转过头,但见小公子靠着柱沿,嘴巴微张,已然睡着了,嘴角还淌着晶莹的口水。 青鸾在远处等了许久,不见公子回来,急得不行。 她让府中其他人替她看一下行李。 还有些百姓是没睡的。 她便四下向人打探,可有人见过她家公子。 终于,在漆红石柱后头瞧见了她家公子今日所穿绣金线流云纹的绛紫绸衫。 青鸾心中一喜。 “公……” 青鸾走上前,瞥见阖眼倚着柱沿的谢瑾白着实一愣。 为何谢巡会在此处? 再一看她家公子,脑袋枕在人腿上,嘴巴张着,身上还盖了一件不知从何处得的薄被,睡得人事不知。 青鸾眉心拧了拧。 公子什么时候同这位谢巡按感情这么好了么? 公子身上的伤,不是都是因了这位谢巡按的缘故么? 青鸾百思不得其解,眉头拧得更深了。 她迟疑着,到底要不要上前叫醒自家公子。 虽说公子并不是女子,无所谓名节不名节,可公子身为老爷唯一的嫡子,日后始终是要成婚娶妻,继承唐家香火的,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总归对公子不好。 青鸾犹豫地走上前。 “回吧。” 青鸾才刚刚上前走了一步,尚未近身,忽听倚在石柱闭目而睡的谢瑾白懒懒地出声道。 青鸾吓了一大跳。 她惊疑不定地一个劲地盯着谢瑾白瞧,但见后者仍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也未动过的模样。 青鸾的心跳砰砰跳得厉害。 她不确定方才出声的人到底是不是谢巡按,可到底不敢再贸然上前。 私心而言,青鸾也是不舍得将人叫醒的。 因着身上的伤结痂发痒的缘故,公子已是连着好几日不曾睡过一夜好觉了。 可要她就这么走了,她也是不放心的。 青鸾只得回原先的地方,把她跟公子的包袱一并拿过来,在柱沿的另一边寻了个位置,翻来覆去,许久才沉沉睡去。 夜已深。 百姓们大都相继睡去,只有守夜的官兵还守在大门。 就连外头连下两个日夜的风雨似乎都小了一些,大殿里只有间或响起的几声咳嗽声。 天方欲晓,百姓们需相继起床洗漱,活动,大雄宝殿大门不再关闭,大殿亦不再有人官兵看守,守夜的官兵们大都派去了寺庙的各大入出口。 有早起的百姓披着蓑衣,持着火把到外头去,爬上在寺庙位于山顶的山亭,眺望城内的情形。 因着山上雾气缭绕,什么都瞧不见,众人只得返回。 到了辰时,天色大亮,又有百姓不死心,或披着蓑衣,或持伞又去那山顶山亭。 山间仍是云雾缭绕,可总算能够依稀辨认山下情形。 雨幕中,淳安城如同未施粉青黛的妇人,安静地熟睡在群山之间,而赤丈河就如同一条绸带环绕着她。 这本该是叫人心怡的一幕,恁是谁见了家乡的秀婉,不为之所折服呢? 可百姓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却是真切地愤怒了。 “不是说赤丈河上的堤坝会决堤,恐有水患吗?看呐,那堤坝不好好地伫立在赤丈河上头吗?” “是啊,前些日子向咱们征调男丁,日夜不歇地重建那堤坝,还有防水河堤。还以为今年秋汛能过几天安稳日子,秋汛都还没到呢,官兵便兵便挨家挨户地敲门,跟赶牛羊鸡豚一般将咱们驱逐到这山上来。说是这几日突降大雨,那赤丈河堤坝怕是守不住,非要我们连夜搬上来不可! 好么,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拖家带口的一并到这山上来了。说好的淳安会发大水!大水呢?大水呢?!?乡亲们,你们看,你们看呐,这赤丈河像是要发大水的样子么?” “还口口声声声称是为了咱们的身家性命,呸!这是拿我们寻开心呢吧?” “咱们现在就回去,要求必须放咱们全部的人下山,下山回家!” “对,下山,回家,回家!” 十来个百姓回转过身,奔下山亭,直奔大雄宝殿而去。 “乡亲们!乡亲们!都醒醒,别睡了!别睡了!” “乡亲们!别睡了,别睡了!” 此时,大殿中大部分百姓都还在睡梦中。 听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有小儿被吓哭,妇人忙柔声安抚着,抱着怀中稚儿,同大殿里其他被惊醒的众人一样,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口那十几个奔进来的汉子。 人们纷纷慌张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男子代为答话道,“乡亲们,咱们被骗了!我们几个刚才几个去山顶那山亭瞧过了,咱们淳安根本就没有发大水,那堤坝也根本没塌。乡亲们,咱们现在就动身下山!要求他们放咱们下山!下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