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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哥这话里的意思,小芸想着……”她冲人一笑,一身寒雪飘梅的浅樱斗篷衬得脸颊微红,倒是将她挂着的刁蛮收束起来些,她问道:“是不是齐大哥嫌弃小芸手艺不好?点心做得不顺口了?还是嫌弃小芸已许配过别家男子了?” 这话就有些不依不饶的情分了,祁容怎么会听不出来。点心做得不顺口,那他每次也没少接啊,回回不都给丫头拿走了。他又不知道糕点都叫丫头孝敬给陈鸳了,还当廖依依是个填不满的胃口,几百个点心吃进去了,看着连一两肉都没长,瘦得跟个吃不饱的似的。 再说贺小芸确实许配给别家男子,可那还不是祁容亲手搅局才没嫁成的吗?旁人传她私会外男,可这外男偏偏就是眼前人,她究竟是怎样没嫁成、凭何没嫁成,太子可比任何人都心里明白。再说好歹要顾忌仁义君子之道,殿下还能说出嫌弃她的话来? 可她偏偏是没摸透眼前人的心性,毕竟祁容可没踏入南书房一步,没与太子太傅博学古今,君子之道乃为笑谈。 “孤怎么会嫌弃你的手艺不好呢?孤只是不喜欢见你罢了。”祁容强压着心中的厌意,还提醒着自己,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暂且不能与贺家翻脸。他本算不得善类,也想过利用贺小芸,总归真正的太子又不是自己,若是先应下这门婚事呢?反正也是给五弟寻一位侧室,将来大事已成,贺家可只认太子一个,关他何妨? 可自从那日见过贺小芸拿起主子的身份朝江文成二人呼三喝四的,毫无端庄宽和的威仪,除了痛骂自己看走了眼,更是心生疑思。只因祁容想得比旁人多,想着,若真是叫贺家与五弟结亲,那贺小芸将来不就真成了主子,若是再欺负起丫头来可不就是得心应手之事了? 行不通、行不通,祁容时时朝廖依依斜睨偷瞥几眼,野丫头没心肝又没脑子,不会争又不会抢,若真是与贺小芸平起平坐,还不叫人几天就给捏死了?现下就敢抢丫头的梳子了,这要是进了宫,五弟再是个不开眼的糊涂东西,没尝过温柔乡的好处,必定是觉得比小公公贴心暖意,真宠了起来,还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生生将自己气出一口老血来。遂而想了几次,再将眼光从廖依依身上错开时,便断了从前的主意。 贺小芸听了好似一口开水没咽下去,被猛地呛住了。祁容早就心生不悦,缀星般的眸色更是寒意森森。前几日丫头说云象有变天色阴沉,似是雪前之兆,喜得他摁耐不住,早早叫人扫出后院来,就为了赏一回痛快的雪景。今日果真天降小雪,虽不及往年的大,却是真真的由天而来,不再是落进枯井,而是落在了他指纹纷乱的掌心中。喜欢得他顾不上近来的胸闷气短,忙令江文成热一盏好酒来助兴,自己犹如孩童端正坐好了,等着雪积厚。 谁知酒还没端来呢,难得一见的雪景就被贺小芸打断了。 “齐大哥为何不愿见我了?”祁容一个迅疾地起身,朝上楼的木梯处走去,贺小芸也紧跟其上,口中念念有词,“若是想回屋赏雪,那小芸就在屋外陪着吧,总归雪景没什么好看的,几日就化成一滩泥水了。” 听她这么一说,祁容又想顶着她的话奚落一番,可兴许是近来气喘不顺、血气不通,再加上方才起得猛了,竟豁然间变了脸色,就连唇色也白岑岑的。再过转角时脚下路滑,祁容终于撑不住身子,一个趔趄像前倒去。瞬而一股温热至鼻腔而来,面上更是一疼。 再咳了几下,掌心竟淌过一缕鲜红的血来,红似傲雪梅花。 “齐大哥!你怎么样了!”贺小芸从没见过男子体虚滑摔,又涌出红色的血来,登时脚踝一软,也跟着坐到地上,好衣裳湿了一片。 “快叫……叫江文成……来……”祁容捂着鼻口说道,嗓音微弱极尽听不清。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老毛病犯了,早年被冻坏了心脉,好容易养好了九分,却又被莫名的绞痛勾出了病引。 “江、江……”贺小芸刚要扯起嗓子喊人,却不知脑子动了什么念头,摇摇晃晃地扶住木墙站了起来,竟不顾男女有别,亲手将眼前的太子扶住,一只手还伸向祁容腰间,乍一看去亲密得很。 “还不退下!”祁容仿若脚踩江中大船,本就晕头转向,胸口一股浊气出不来,却被人猛然扶住又扯了衣裳,不及细想就猜出贺小芸打得什么主意,边呵斥边猛咳着,却只听见气声。 贺小芸见他咳嗽着,更是撑起了他的身子,推搡着往木梯走。终归是搀扶起一个男子,没走上几步就累得贺小芸自己喘不上气了,却还装出好心提醒着:“齐大哥莫慌……小芸这就、这就扶你回屋去歇息,齐大哥扶稳我……”她还当太子已是神志不清,又趁人猛咳发不出声响来,若是此刻由自己将人送回上房,房门一关,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就道不明白了。 “退下!”祁容闭起眼来,只恨自己这旧疾发作得不适时机,却只得顾得喘气,心里却恨不得布置十个八个守卫看着自己。偏偏这时候又犯起了心口疼,就像后心被利器开了个口子,直灌着寒风。 此刻他竟起了杀心,若真叫贺小芸如愿,他必定命人把她结果了也绝不迎娶。 忽而一阵啪嗒啪嗒的踩雪声愈来愈接近了,祁容扶着贺小芸的手臂已是狼狈不堪,耳力却还在,听得出此声并非旁人足音,否则绝不是这样微小的动静,登时连动都懒得动了,靠在木梯上大口喘气。贺小芸却不懂,对那危险的活物靠近置若罔闻,放肆地搀着太子的腰带,好似自己多么会伺候人,却不想还隔着一人的距离呢,只听身后起了扑棱扑棱的风声,甚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