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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抓,就摸着了一环金钏子。 “杨参将鲁莽了,咱家是太子身边的人,还望大人……知道些分寸。”廖晓拂忙着掸出袖口来,除却太子,他还未曾叫男子抓过腕子呢,就连牧白师傅也知道他顾忌身份,把脉一向按照规矩隔白绸一方。对自己与太子之间算不清楚的关联他自来都不愿多说,眼下却恨不得叫旁人都知道,自己不仅给殿下试菜试毒,再过了年还要给殿下侍寝呢,生是太子房里的人,死了,也是太子陵中的葬。 “公公是……太子身边的人?”杨义往后退了一步,自然听得出这话外之音,心里却勉强偏信着自己的主意,万一呢,万一廖公公所指只是言辞表面的意味,于是干干笑道:“廖公公说的是,殿下从宫里带出来,必定是近身伺候的人。方才卑职得罪了,还请公公……” “咱家是殿下养着的小宠,这样说,杨参将总能明白了。”廖晓拂转过脸去,眼眶憋得比白兔儿还红。话中隐晦,语气揶揄,想必再是蠢笨之人也能听个明白透彻了,“今日杨参将的话,咱家就当没听过。殿下还在里头睡着,不敢耽搁了。”话毕便掀了帐帘,转身钻了个没影儿,连个念想都没留下。 帘帐在面前晃了又晃,北风飒飒却吹不冷杨义的脸,好似没了知觉。方才那人的话,一字不落全听得懂,拼成全乎的句子竟怎么都不敢信了。话虽寥寥,却近乎决绝,往日里如同春花香暖,原是只因为太子展颜。若能叫廖公公也这样揪心一场,他杨义宁可今日躺在榻上不起的人是自己。 廖晓拂进了帐便踉跄摔了一跤,毕竟是强撑着身子和心思,叫他小小人儿险些吃不消。军医还围着殿下忙着,无人顾及其他,廖晓拂只得自己扶稳爬起来,向心中那个人的方向走过去。 “殿下如何了?”帐子里的三簇篝火都架上了药炉,一刻不停飘出草药的苦味来,反而叫廖晓拂一阵熟悉。曾经在太子殿里殿下也是叫人煎好了药送上来,分寸不离地盯着他喝完,一滴都不准剩下。 “禀廖公公……”那军医长叹一口,方说:“殿下这血堪堪止住,却不知能否自补回来。现下是高热,恐怕要连烧几日。欸……凶险啊,若是几日后殿下这热能退去,能醒来,及时叫人把脉重新下方子,方可。若是……恐怕是不好。伤处眼下还渗出丝血来,亏着咱们太子平日保养得当,身底尚好,否则这伤及根本的大口子,搁在旁人身上,早已命丧九泉。终归是殿下命大。” “咱家明白,大人们只管下方子就是。殿下的药该怎样煎、怎样服下,大人也尽管吩咐,咱家是伺候太子的奴才,这点儿子事还是做得来的。”廖晓拂只觉得胸口从未这样憋闷过,强撑着坐下来,又道:“还有一事,咱们殿下是个有福气的,又是真龙太子,必然命大。往后这血啊丧啊的话,不准当着咱家说,更不准传开了说。若是有人问起,只管说太子只需歇息就好。” “是,是。”屋里的鸽子与蓑羽鹤热得受不住,在木笼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煽动几下翅膀,往经常给它们喂食饵的人这边扑棱,或转过头来,互相轻啄鸟喙子。太子的帐子里都准小公养鸽子养鹤子了,这人的地位尊卑就是铁打的一样,军医也不敢怠慢,只得怎样吩咐就怎样办了。 时至眼下,廖晓拂都不曾真的信了军医的话,殿下明明好好的呢,只不过是睡了吧。亏了这么多的鲜血,是该好好睡睡呢,这人啊一入眠就补上血了,师父也说过,故而从不准他们彻夜胡闹。只是殿下的手怎得这样烫啊,烫得他害怕。 “来人,将咱家褥子底下的牦牛皮子拿来,等下回换绷布时给殿下垫上。殿下给咱们大昭出了血,往后军中再有传言流散,开口说太子无为,一律拔了舌头发作军奴。”廖晓拂也没管身后是谁,咬着牙给殿下出气,待他终于转过来才将身后的张广之看清。 看廖公公这副样子,生冷得叫人心底发寒。张广之自知自己嘴笨,不懂该如何劝慰着,还是廖晓拂自己开了金口,寻常如同往日,摸不清心里虚实。 “劳烦张大人,将咱家没吃完的饭菜端过来吧。殿下睡醒了若瞧见没动,该说咱家了。”廖晓拂先端起忘在一旁的冷粥,囫囵地往口里灌,往肚子里吞,快得叫人拦都拦不住,“咱家得撑着,还得烧盆热水给殿下擦擦头面。太子自来极爱干净,脏着了,他该不乐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张广之方才在角落等了好久才上来,全数看在眼里,也憋着不敢吭声,怕触了廖公公的霉头。只是眼皮子忽而酸涩得很,不知道砸出的这颗泪珠是哭谁,兴许哭得是生机渺茫的太子,兴许哭得是生不如死的廖晓拂。 辽兵历来习于游牧,故而扎营手速也是快如疾风,几个时辰就安顿整齐。祁惋坐在帐子里,细想着今日所过的全部,样样都如昙花稍瞬即逝。几个月前他还是盛荷苑里宠辱不惊的二皇子,时变犹如天变,几个月后,他已刻上了独狼纹。 帐子外忽然几声脚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他皱了皱眉,喊道:“有事通报,无事退下!” “禀将军……”那人不敢掀帘子,在外头说着,好似极怕帐子里的人,好似这人瞪一眼就能把人命夺去,“方才望子回报,说城门开了一瞬,走出一人一马,现下已至壕沟上风口,却不见他再越一步。可否准袭兵夜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