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遺下的卡片(簡)
停尸间在远离镇中心的建筑,穆艾清楚基地内的地理位置,为保障平民的安全,几乎没有普通人会接近这里。这间本来就空白的房间真如停尸间一般寂静,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连出面守卫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听见。 因此突如其来的声音特别容易被察觉,她被遥远而微小的礼炮声吓醒,唤回神后努力细听好像还有些喜悦的奏乐声。 天昭在同样时间给她送来早饭,在门口和守卫多聊了几句,听不清内容,只勉强分辨出语气欢快。 她完全不知此刻何年何月,但内心也被这些细微的变化挑起了兴趣,本来已经沉静下来、打算慢慢康復才出去的心情又被挑起。 穆艾恢復的速度比想像中快很多,没烦心事只顾吃睡,五公斤说涨就涨,微凹的脸颊重新圆回来。 但起初她连多走一会都气喘,更别说要跳高深蹲。天昭本来以为这能拖上一点时间,没想到她一天跳得比一天多。 本来她还是量力而为,每天多跳几下就好了,但今天不知怎么样,明明已经出了一脸冷汗,还是咬着牙一下一下,脸色苍白地在他面前完成任务,落地那一刻笑靥如花:「我做到了。」然后就脱力直接坐上地面。 「是啊,你做到了。」他轻轻叹了口气,走近伸手扶她,要是平日她会不情不愿地先挣扎一下,大概真是没有力气了,直接倚到他身上,掂在手上确是长了几分肉。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外面很热闹啊。」一想到可以出去,她好像不觉疲倦,攀着天昭站起来:「我想去广场看看。」 「不行。」他快速地否决,穆艾瞪大了双眼,提高声量:「我们说好的。」 天昭的脑袋快速运转,想要找个合理的原因。穆艾从不敷衍了事,实打实地深蹲跳起,姿势一下不歪,次数一下不少的,在这方面绝对挑不出骨头:「嗯??今天杜羊小姐要来替你抽血做检查,所以不行。」 他低头就看到她鼻上微挂着汗珠,本来发着光的眼突然黯下去,好看的嘴唇噘起,别过头没有说话。 「对不起。」欺骗她使他内心不安,只能不住道歉。 穆艾站稳后就推开他,手上软绵绵的,摇摇晃晃慢慢回到床上,越过他拿了帕子擦脸。 今天的早饭是还冒着热气的奄列,金黄的鸡蛋油亮光泽,他把餐具铺好,坐回椅子上,和平时一样和她说起外面世界的现况。 基地里的普通人虽然亲眼目睹爆炸在远处的火焰,但对外面的世界仍是充满恐惧,大多数都依然围绕着围墙外发展,至少农业重新发展起来了,新鲜的食材不再绝无仅有:「之前有人带回来了些南方的河水,已经检验不出病毒了。」 她兴致勃勃地抬眼,但触及到他的脸又怨气直冒,没有回答,抓起叉子吃饭。 天昭总会跟她传述外面的事情,小至住他隔壁的夫妻生了孩子,大至基地开始重新室外耕种,穆艾对世界的变动都很有兴趣,毕竟她就是为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改变而牺牲的,两人有时边吃边聊,不时从早饭讨论到中午,但这次他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得不到回应。她本来就吃得快,加上没有聊天中断,在他意识到之前她已经吃好了,把叉子往碟上一扔,抹过嘴巴后就拉起被子躺下。 他望着她的背影提醒:「刚吃完躺下不好的。」 她没有回身,只闭起眼:「我累了,你快走。」 他后知后觉发现她生气了,捧着自己一动没动的早饭移不开脚,尝试挽留:「对不起,叁天后,我保证叁天后你的检查结果一出来,就可以出去。」 「哦。那我给你叁天时间再想别的藉口敷衍我。」 下午杜羊果然来了,带备工具帮她抽血。 在针筒要刺入皮肤之前她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然后手臂上传来刺痛,杜羊转个身找到棉花球按住她的伤口:「对不起,打歪了,手抖。」 杜羊可是连活尸来到门前,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帮手术收尾的人,居然连抽个血都手抖,穆艾笑她退步了,她没有反驳扯扯嘴角,麻利地重新找准血管,穆艾得不到答案,再多问一次:「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什么什么日子?没什么日子啊。」她低下头抹手,穆艾追问:「没日子为什么外面在奏乐啊。」 杜羊嘴巴张张合合,把眼镜摘下来又戴回去,想了很久才回答:「啊,他们在庆祝第一个户外农场开张吧。」 末日之后,因为土地和水源受污染,只有温室才能种出乾净的食物,亦导致食物短缺。重新把农业搬到室外,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事。 穆艾看向那扇小窗羡慕:「真好,这乐队奏了整个上午,一定是很大的盛会吧,我也想去看看...」 「不行!」杜羊立即大声拒绝,把她吓了吓:「我就说说嘛,你这么紧张。」 「我...你...我不是担心你身体吗?前两天还走没两步就走不动的人,还想去宴会跳舞?」唸起穆艾来她倒是不结巴了,穆艾对她皱皱鼻头。 她哪会不自量力去跳舞玩乐,只不过想去看一看罢了。但杜羊好像怕她死缠烂打一样,也不留下陪她说话,收拾完东西就回去了。其实也不算奇怪,她每天在医院忙得很,不像天昭一样能和她耗大半天。 又剩她独自一人,抬头是十年如一的白色天花板,伸手掩住眼睛,有意识地去寻找那微弱的奏乐声。 大概是由广场传来的,那里是住满平民的大街中间的一个聚会点,就算在最艰苦的时间,他们还是会每年聚会过丰收节,拿出口粮在当日饱餐一顿,男女老少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直到天明又再次征战。 她好想念那些晚上,黑夜中的火照亮天空,孩子欢声笑语,楚时作为首领卸下深皱的眉头,在月光下弯腰邀她共舞。 那些她活下去,以及不再活下去的意义。 耳边的音乐中夹杂火药炸开的声音,张眼那窗透进来的光线忽明忽暗地闪烁,是烟火啊。 她站在床上期望可以瞥到火花的角落,当然是没有可能的,气馁地坐下来,被地面的一点反光吸引住视线,低下身端详,是杜羊的出入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