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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停香送给自己的这匹马真的是匹好马啊……沈琪默默感叹了一番,然后运气于足,踏着峨嵋派的轻功步法,如一朵红云般骤然升腾而起,衣袂飘扬,那怀中少年的重量对她而言仿若轻如无物。 天上的红云与地上的红马迅速接近,马儿骤然扬起前蹄,稳稳接住落在自己身上的沈琪后,顺着缰绳的牵引调转方向。 “驾!”沈琪将秋凤梧横趴着放在身前,看着对方长长的头发倒垂着几乎能触到草地,忍不住笑了。 天朗气清,白云绿草,红衣女子纵马奔驰,身后一行人拔腿狂追。 八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太近,中途秋凤梧□□了一声将醒未醒,沈琪又用独特的点穴手法重新点了他的穴位,少年不甘地颤抖着眼睫,复晕了过去。 孔雀山庄的大门渐渐在眼中展现,翠瓦璧栏,雕台楼阁,丈许高的红漆金环大门前伫立着两只白色玉石雕铸的石狮,阳光洒下,石狮似乎镀上了一层银芒……这一切本该给人以神圣庄严之感。 ……但那大门之上,却挂着白色的丧祀绢绫。 一切的美丽都蒙上了悲伤与肃穆的阴影。 身后气喘吁吁地跟来的彩衣少女们似乎也瞧得怔住,颊边带着血痕的女子惊愕地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琪常挂的淡淡笑容不再,她不笑时,那双眼睛中的晦暗如墨般缓缓晕出令人压抑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山庄太大的缘故,山庄内的悲泣声传出的并不分明,偶有几声高昂的嚎啕之声,让听者的心也忍不住狠狠地揪起。 沈琪迈步进入山庄,似乎是因为有人去世的缘故,门前一时无人守卫,孔雀山庄内的景色比外面美了百倍不止,她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顺着嚎啕声传来的方向,沈琪步伐加快,却并没有用轻功。 而身后跟来的守卫却显得比她焦急的多,七人中留下三人紧跟自己,而那名面上有疤的彩衣女子则带着其余三人轻功越过沈琪。 转过一座假山,一条长廊。一路上有小厮头带白色丧帽,面无表情地架着梯子在檐下布置,看见了沈琪一行人及她怀中的秋凤梧时,面露疑惑却并未上前。 然而哭喊声愈发接近,抱着少年的红衫女子却蓦地止住了脚步。 翠瓦琉璃,阳光遍洒,屋檐上的那抹着白色里衣的身影像是要被阳光融化般,闪烁不清。 ……啊,是灵魂啊。 沈琪面容复杂地喟叹了一声,对方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又兼之注意到她怀中抱着的人,于是便如一阵风一般从屋檐飘下,离得近了,沈琪发现,这枯槁如骨的男人面上竟是血淋淋的一片模糊。 “……你是,秋一枫?” 跟在沈琪身后的守卫惊讶地发现她竟是对着眼前的一片空气开口问道,诸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少庄主还在她的手里,于是只能默默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秋一枫惊异地看着眼前的红衫女子,他竟是在对方的瞳中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你,你能看到我?” “当然,看的很清楚。”沈琪眼神复杂,“你的脸,是被剖下了脸皮?” 秋一枫一怔,旋即苦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苦笑时显得更是凄惨可怖。 “是我吩咐管家在我死后剖下我的脸的,因为我已无颜面对秋家列祖。” ……莫名地,又可悲又让人火大啊。 “你……莫非是自杀的?” 对面漂浮的灵魂无言,已是默认之状。 顿了顿,他道:“你到底是何人?” 红衫女子呵呵一笑:“一个准备拿你儿子威胁你,想要得到孔雀翎的人。” 她垂眸看了一眼少年昏睡时仍紧皱的眉头,冷声道:“不过现在也不妨碍我威胁你,说实话,威胁一个死人,我还是第一次做。” ……明明已经死去,为什么还会感到恐惧?人最大的恐惧不就是死亡吗? 但是一个人有了羁绊之后,就会发现死亡是这世上最不值得恐惧的事物。 秋一枫以为自己会犹豫很久,他其实也曾无数次设想过若当遇到不得已从秋家子孙与孔雀翎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境况时他该如何去选,每一次,他都认为自己会选择孔雀翎。 然而当真正遇到这种情况时,他却只犹豫了半刻不到,便果断道:“孔雀翎,在泰山一役时,便被我遗失在了泰山之巅。” 沙哑的声音中蕴藏着无尽的苦楚,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容仿若有无尽的血泪蜿蜒,沈琪默默地将秋凤梧的双腿放下,然后点开他的穴道,少年倚在臂弯中重重地咳了几声,待他气力回复,沈琪便收回另一只手。 她的表情很奇怪。 就好像千辛万苦寻访名师,最后发现天下第一高手原来是自家院子里的扫地大叔一样。 “……”秋一枫看着女子晦暗的瞳眸,在对方眼中模糊的虚影中隐约看到了另一个轮廓,他心下一惊,默默地转过身去。 一个穿着破旧的布衫,头发用布巾扎起,打扮的如同山野农夫般的青年正默默地站立在他的身后,不同于他朴素的穿着,男子的面容如同白玉般在阳光下泛着剔透的荧光。他有些一双长及入鬓的凌厉剑眉,略有些狭长的眸中瞳仁浅棕,显出一种薄凉之感。 他站在那里,却如同空气,如同阳光,如同一切被人们所习惯的事物一般。若是白玉京能够看到他,或许能从中找到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