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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便闻得人来报说:“姑爷同姑娘进府了。”邢夫人闻言,忙着赶出来接着;却见他两口儿相携着来了,神色倒甚是亲密,先就放了一半的心。于是忙教他二人去见过贾母,又往房里见了贾赦;贾琏知母亲必是有话同迎春说的,便拉了佳言往外去;恰这日瑧玉同薛蜨也来了,于是便同他几个往一处去,自往那里吃酒。 邢夫人见他几个走了,便拉着迎春上下打量了一回,尚未及得问甚么,便见探春等人来了,忙又让座。一时众人各自坐下,只湘云不坐,却过来直向迎春脸上端详;惜春见他如此,笑道:“云姐姐,你看甚么?”湘云笑道:“我见二姐姐气色倒比在家时候犹好了些似的。”众人闻言,却都上来瞧,皆笑说果然不错,直将迎春看得脸色绯红。他姊妹又说笑一阵,宝钗同黛玉却知邢夫人要同迎春说话,是以起身笑道:“咱们且回去罢。”众人也都知其中原故,是以皆笑起身告辞去了,只留他母女两个在房中。 一时邢夫人见众人都去了,乃拉迎春坐在自己身侧,一叠声问长问短;迎春一一答了,又将自己心下所疑同他母亲讲了,道:“若不是母亲日前同我讲那些,我却也是不知晓大爷这话中意思的。只是他母亲何故待他若此?纵不是亲生,也不该施如此狠辣手段才是。”邢夫人闻言,却沉吟了半晌,方道:“这人之心思,却最是难测的,甚么想头都是有的;你且不用理会这些。你既是嫁了他,自然要凡事以他为先。纵有些事体你不晓得原故的,也只管依着他所说去作便是。若你婆婆嘱你甚么,先回来与我说,我替你拿个主意。” 迎春闻言,虽不甚解其意,依旧点头应了。邢夫人因见方才问他情景,他在那处倒也算得称心遂意,是以将那担心又去了几分,不过又将这几日想起先前未说之事嘱了他一回,又教他“不必惶恐,若有事便回家里来说”。一行说罢,因见已至正午,便教人出去问佳言一声儿;不多时只见那人回来道:“姑爷同二爷连同林家大爷、薛家大爷在外面吃了。”邢夫人闻言,便教人在自己房里摆饭,同迎春一道坐着吃了;待到下午,他两口儿便辞了这里,仍往家中去讫。 凤姐儿觑着他两个走了,便往邢夫人房里来,笑道:“我瞧妹妹这光景,像是同妹夫也颇投契的。”邢夫人笑道:“小两口儿新婚,自然都是千好万好的。只盼着他两个日后也能同现时一般罢了。”正在说时,见贾琏往这边来,笑道:“方才同两位表弟谈论那赵家妹夫,林表弟道是他颇有些见地;今年又要下场考试的,说不准能中个举人回来,也好教妹妹做个举人娘子。” 邢夫人闻言倒有些不以为然,道:“他若中,一早便中了。如今这都十九岁了,也不过是个秀才;瞧郡王爷同小侯爷却如何?十三岁的鼎甲呢。”贾琏笑道:“母亲只见他两个中的,却不见那许多胡子花白了还不曾中的?况郡王也赞了妹夫几句,他眼光自然不差;兴许这次能中,也未可知。” 邢夫人叹道:“我也并不是指望他能中得甚么;横竖他家只得这们一个儿子,这家中之物皆是他的,也委屈不了二丫头去。只是他若能上进,自然是更好的。” 贾琏闻言,倒也点头称是,因又笑道:“我今日还听小侯爷讲了一桩新闻;母亲可要听么?”邢夫人方才见迎春所嫁之人尚且不错,心下称意,正在欢喜之时;又闻得他如此说,乃道:“你说来听听。” 贾琏笑道:“也不是旁人,却依旧是那孙家之事。”邢夫人乃奇道:“他家不是前些日子方办的喜事么?却又出了甚么新闻?”贾琏甚为得意,乃向他母亲笑道:“果然太太神机妙算,替二妹妹定下这门亲事。若同那孙家作了亲,可是活活地将二妹妹推到火坑里了。”邢夫人只不知他所说为何,便问端的;只见贾琏清了清嗓子,便将这事一一说来。 原来那孙绍祖年少之时,便为人骄横,飞扬跋扈;及至长了年岁,倒将表面上这些举止收敛了许多,更兼生得相貌堂堂,且又应酬权变,前些日子又得了兵部候缺题升,正在春风得意之时。谁知此人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味好色,更是好赌酗酒,只是外人不知罢了。那夏家小姐却生得有十分颜色,也略通文翰,只是若论这心中盘算,却如那柳氏也似。他从小时便无了父亲,只有一个寡母,自然对其爱若珍宝,养成了个风雷性儿;如今却正逢着这孙绍祖,不免是“针尖对麦芒”,所生之事却比那话本中所写之故事更为离奇了。 却说前些日子孙家摆酒唱戏,热闹非常,已然娶亲入门。前些日子要教孙绍祖补缺提升,先自向夏家借了几万两的银子,是以那孙绍祖在金桂面前不由气短些,况又见金桂生得标致,又是崭新的夫妻,正在新鲜兴头上,少不得也将自己那些霸王行径略略收拾起来。只是那金桂何等人物?在家做女儿时,便如那暴君也似;如今出了阁,更自以为要拿出这威风来,才可弹压得住人。况他冷眼见那孙绍祖行径,便暗自想道:“此人却是个气质刚硬,举止骄奢的主户。若我一上来便让了他,未免教他小瞧了我去,届时他步步紧逼,我步步退让,那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去?不若趁如今他家使了我家的银子,尚有些个气亏之时,一气将他拿下马来。”如此心下掂掇,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