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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斯蒂·亚当斯这具躯体本不是她的, 只是她的灵魂被传输到了这具身体上,但此时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侵蚀, 一个陌生的、冰凉的灵魂在跟她争夺这具身体。

    温斯蒂唯有屏住呼吸,奋力抢回这具身体的所有权,可是她毕竟是凡人之躯,总是要呼吸才能保有生命体征。

    温斯蒂明白自己再强大也支撑不了多久, 唯有隐藏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念,暂且让步于另一个灵魂,等待合适的时机再与之搏斗。

    西西亚凑近来看, 她见到温斯蒂一双黝黑的眼睛逐渐变成了血一般的赤红,西西亚觉得自己如同《神曲》里即将要面见上帝的但丁,至圣的力量处在一道圆环光圈之中,崇高、深邃又明亮。

    温斯蒂的挣扎逐渐减弱,一直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苏醒,她的双眼合上,再次睁开时,已经完全变成了颜料盘里最深的赤色。

    那个明媚灿烂的小姑娘不见了,她的目光空洞又冷漠,双手一抬,铐住她的镣铐瞬间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纽曼医生脸上的笑变得肆意又张狂,西西亚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他宛若放恶魔出笼的撒旦之子。

    纽曼医生单膝跪在地上,模样虔诚:“吾尊敬的神祗,您最诚挚的信徒向您问安,愿您张开您的庇护之手,佑吾安好。”

    西西亚跟着跪了下来。

    那位占据了温斯蒂身体的“上神”漠然地瞥了他们一眼,扭了扭脖子,朝着地洞的出口前行,一阵冰凉的风刮过,地洞里的蜡烛尽然熄灭。

    黑暗里,西西亚听到纽曼医生说:“你已经见过上神,心愿得偿了吗?”

    “哐当”一声脆响,一个东西落在了西西亚的手边。

    如死亡一般迷人的银白色刀刃。

    “你是上神选中的人,”纽曼医生说了初见时一样的话,但他没有就此而止,“你的生命是属于上神的。”

    西西亚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片空白,空白过后,她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话——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个道理,她如同被送上断头台的玛丽皇后,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明白。

    西西亚颤抖着去碰那一把匕首。

    她还没有那么快接受命运,纽曼医生就在她的身前,她把匕(首)握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朝纽曼医生刺去。

    匕(首)尖端插在了纽曼医生的腹部。

    西西亚舒了一口气,她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挑起。

    纽曼医生的衣服还是那么洁白,匕(首)刺破了一个口子,一滴血都没有涌出来,纽曼医生毫发无伤。

    西西亚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她哆嗦着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纽曼医生蹲在她的身前,用刀面抚西西亚光洁细腻的皮肤。

    “怎么不流血是吗?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具身体早就没有血液流动了。”

    西西亚的眸子颤动:“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嘘,你冒犯了我。人总是这么可笑,在不久之前你还尊称我为使者,在我带你见识了上神的力量之后,却这样称呼我。”

    话虽是这样说,但纽曼医生却不是生气的语气,他那样的眼神使西西亚觉得自己宛若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他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她的生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西西亚也终于明白,她今天必死无疑。

    纽曼医生的目光描着她洁白的脖颈,如同碧蛇缠绕,他今天心情格外好,所以打算再给西西亚一次机会:“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你?”

    纽曼医生的语气柔和得要命。

    他说:“如果要我帮忙的话,你的模样可能不那么好看。”

    他会一刀割在她的脖颈上,然后一刀切开她的腹部……他想,西西亚这样体面的女孩,应该不太喜欢自己的器官被挖出身体吧。

    西西亚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伸出手:“我自己来。”

    “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是。”

    西西亚点头,如果非死不可,她宁愿自己终结生命。

    “Good girl.”

    纽曼医生将匕首放到了她的手里,缓缓站起身,嘴角永远挂着一抹自矜的笑容。

    西西亚倒在了他的脚边,脸上还残留两道晶莹的泪痕。

    “上神”选中的人自然要为“上神”出世贡献力量,西西亚是第一个。

    该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纽曼医生理了理衣服,走向出口。

    特种兵们悄无声息潜入了医院内部,他们的动作小心又谨慎,医院里还有那么多人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不能汇集在一起,人数越多越容易被注意到,队长将人员分成不同队伍,两两一组,一人主攻,一人接应,他们的作战经验丰富,行动一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挟持人质的医生就算有武器,也大多生疏,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的对手,病人们在见到救援时,情绪格外激动。

    “大家安静,不要发出声音。”

    可就算是有了警告,还是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其中一支特种兵队伍已经制服了持木仓的医生以后,他们疏散人群离开,却在走廊的通道口碰到了一个赤瞳少女。

    她就站在走廊的尽头,守住唯一一扇门,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杂色,但是眼睛却如鲜血一样深,她的目光是向着前方,但空洞极了,像是一个怨灵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