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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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皇帝的眼神也变了,连带着声音都肃然,“徐雁秋正在协助暗查刺客之事,贵妃此时要朕下旨赐婚,是想贿赂徐雁秋么?” “......”这句话甩出来,着实令于心然愣住。她只想着为妹妹寻条后路,未想到过这一层。 皇帝撑在枕便俯身而下,摄人心魄的眼眸近在咫尺,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还是贵妃真有什么事瞒着朕?” “没有。”于心然别开眼,不愿与他对视,眼神飘忽去了别处。她不信父亲是全然无辜的,这根本就说不通。但也不愿与皇帝为敌,以他的城府和手段,轻而易举地地玩死她。 “夜深了就寝吧皇上,御医说你要多休息伤口才能早日愈合。”转换了语气撒娇道。皇帝肃然的脸上也恢复了自然,倾身吻在她耳边咕哝道,“可朕还想在同贵妃亲近亲近。” 索求无度的后果,就是于心然次日醒得比皇帝更晚,从塌上坐起后揉了揉长发,见他正在自行穿衣,一只手臂伤着,扣起扣子来有些艰难。于心然想起身走过去帮忙。 没想到足下一软,踉跄着差点跌倒。幸而皇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膝盖才不至于着地。待她站稳,皇帝唇边染开淡淡笑意,正经叮嘱道,“贵妃要注意仪态。” 气得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她这是故意不注重仪态么? *** 虽说是暗查刺杀,这两日好几位官员被带过去问话,再也没回来,父亲自那日起也杳无音讯,于家所有族人皆提心吊胆,深怕受此事牵连。 可皇帝面上依旧平静。于心然不懂他是真不知晓还是装成这样,只能更小心地服侍着,并且将妹妹从家里接来行宫星阑阁住,暂时护住她。 这日她去御书房送汤药,门口只有御前太监丰德远远守着,“贵妃娘娘,您来得不巧,皇后才进书房。” “不妨事,本宫在门口等吧。”站得离御书房大门稍近些,听见从里头传来皇后尖锐的声音。 “大理寺已经查明,那被活捉刺客是永安侯的部下,永安侯却污蔑说是臣妾父亲派人行刺皇上!” 于心然大惊失色,手中的药碗都差点端不稳。大理寺卿暂未向皇帝禀报,皇后不知从何处知道的这些消息,还如此堂而皇之地告到皇帝面前, “臣妾觉得已经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永安侯一家弑君谋反,证据确凿,按律例该诛九族。至于贵妃,赐一杯毒让她了结自己......” 御书房里皇后口口声声为了荣国公开脱,而要置于家死地。 好个恶毒黑心的女人!从前只当华琳琅愚蠢冲动,今日竟连怎么死都为她想好了。于心然决计忍不下去,要冲进书房为于家辩驳。 “妹妹。” 忽得有人捉住了她的手腕,转眸见谢清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妹妹何必空待在这,看情形皇后要同皇上说好久的话,不如随我去偏殿休息。” 谢清接过手中的托盘药碗,强拉着她往偏殿去休息。丰德见此情形立即命了宫人为她们上茶上点心。 “皇后娘娘真是一年比一年凶,也不知她又在同皇上说些什么。”谢清道。 于心然魂不守舍地去拿茶杯,心中万般恐慌,皇帝会不会听了皇后的话,真就在今日写了诛九族的圣旨吧。 “近日天又回暖,妹妹伺候皇上,要记得减减衣量。” 她回过神来,应下道,“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皇帝又不在,谢清装什么装?于心然别过头不想搭理她。 “近日宫中有一谣言令我十分头疼,责罚了好多宫人都难堵悠悠众口。妹妹帮我想想法子。” 难道皇后为了污蔑父亲永安侯主使暗杀之事,已经命人传开了? “是何谣言?”于心然屏息问道。 “宫人们都说,皇后有疯病,每到春季便会发作。如今正当时节,有不少宫人听见月合殿传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皇后歇斯底里是因为失了掌管后宫的权力,虽说她发起怒来确实像疯子,但出身高贵,并不可能真有疯病。 “这谣言还牵扯到了王家人身上,说皇后的这病是源于荣国公夫人,她出身王家,将疯病带了来。还说华家人欺上瞒下,将一疯子送上了后位。” 王家人也没有疯病,于心然打量着谢清,她是想借此谣言将华琳琅彻底从皇后宝座上拖下来好自己上位吧,就这么心急么? “患了疯病的人,平日里看着与常人并无不同,一旦因什么事受了刺激便会发作起来......” 谢清向来话少,今日滔滔不绝地说道此事,难道想借她的嘴将此事转述给皇帝?她才没这么蠢,如今就要自身难保,如此毫无根据之事再胡乱说,怕皇帝真要赐一杯毒酒毒死她了事! 过了半个时辰皇后才从书房里出来,于心然端起药碗,“姐姐若有事就先去面见皇上吧,这药凉了,我命人去温一温。” 说完便离开偏殿,可皇后有疯病这桩事一直杵在她心里头,挥之不去。宫人之中都传开了?她怎么不知道?于心然招来一喜询问。 一喜:“奴婢听其他宫里的宫女们说过,春猎之时皇后提前回行宫,并非完全因着华玲儿勾引皇上之事而发怒,而是、”一喜不敢说了。 “而是什么?你尽管说。” 一喜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而是皇后因此事受了刺激疯病发作,在营帐之中摘了头上的簪子四处捅人。折腾得衣袍破碎,头发凌乱,真如同大街上的疯子一般。皇后身边的宫人们只能偷偷捆了她带回行宫,不敢请御医,只能回禀了华府,连夜找来华府的大夫来医治。” 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皇后真有疯病?可从前怎么从未发作过。 “娘娘还记得皇后身边的最得力的大宫女华敏么?”一喜又道,“是从华府里跟着进宫的,之前因着小琴的事被打死了。听闻她精通医术,从前皇后疯病发作,便是由她偷偷诊治,这些年才将此事捂严实了。” 全天下地位最尊崇的女人竟然是个疯子,皇帝知道么?还是他也早已知晓?这些年他处处包容皇后,难道也是因为此事?再往深了想,本朝注重嫡子即位,皇后却长年无所出。 皇帝自己是想要子嗣的,难道也是因为知道皇后的病...... “娘娘,药热好了。”宜枝进来。 于心然从思绪之中抽离,不管皇后有没有疯病,都与她无关!接过药碗往正殿书房走去。 皇帝的伤情有所好转,至少伤口不再渗血。每日清晨用过早膳之后都会去书房批阅折子,还命她亲自去送药,弄得于心然不胜其烦。 一连好几日,药送到了门口都会撞见皇后在御书房,孜孜不倦地向皇帝进言求他处置于家。 皇帝回了灵犀殿却只字不提,依旧要她近身伺候。只时常在于心然不注意时,皇帝若有所思地静静凝视着她,偶尔被发现也只是淡淡移开视线,夜里甚至还拉着她在塌上纵意云雨,动、情时还会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情话。 一个对她起了杀心的男人,夜夜与她亲密无间,偏偏她还只能装作毫不知情。这一切都叫于心然处于彻底崩溃的边缘,心中煎熬万分,再如此下去皇后不疯她非先疯了不可! 这一日,于心然端了汤药比皇后早小半个时辰去见皇帝。皇后疯不疯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75章 近日幽州气候终于回暖, 书房的雕花木窗敞开着,几株桃花枝横在窗前平添了几分雅致,有翠鸟时而驻足于枝头, 叫声清脆悦耳, 以声衬静令人心情舒畅。 进书房时皇帝正在案前,细看工部呈上的水利工程图纸。 “皇上该用药了。”张御医给开了不少补血补气的药,但依她看这药倒尽数补去了别的地方! 皇帝接过药碗一口饮下,于心然不忙着执笔抄书, 反而壮着胆子坐到了皇帝怀里。 见她不声不响地贴在他胸膛上,皇帝的注意力终于从图纸上移过来,“昨夜是没叫贵妃满意么?怎么今日如此粘人。” 她不言语。 “怎么了?”皇帝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追问道。 于心然真真佩服皇帝, 他什么都知道,偏偏丝毫不流露,她不信皇帝听了皇后的话,没有动过杀她的念头。一个人的城府怎么可深到如此地步。恐怕真如父亲所说,皇帝会推于家作华家的替罪羔羊,好保全皇室名声。 “爱妃?”皇帝的声音亲昵至极, 像裹了糖浆的般渗透进心里, “受了什么委屈?” 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臂, 薄绡袖子往下滑, 她细嫩的手腕就贴到了皇帝颈侧, 攀在他坚阔的肩背上, 将头埋入他颈窝,双眸微微湿润。并非假哭,而是想到一旦暗查结果下来,最坏的可能就是于家遭满门抄斩,那将来自己和妹妹的命运会如何凄惨。 泪水静静落道皇帝团龙纹外袍之上, 皇帝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就在耳畔,就是这个此刻与她亲密无间的男人,可能下一瞬就赐了她毒药。 见他摘下手上玉扳指,朝着她伸手。于心然身子一颤下意识地要躲开,这个微小的举动被皇帝感知到了,动作顿了顿,而后手指轻轻拂拭她脸颊的泪珠,“贵妃这脾性,怎如同稚子似的。” 性命攸关之时,谁人不怕,皇后再在皇帝面前如此挑唆下去,她的小命真就不保了! 因怜悯自己的曲折命运,于心然哭得更厉害,双肩微微抖动,泪水沾湿了皇锦袍衣襟的,成一小滩水渍,“昨夜臣妾做噩梦,梦见皇上叫臣妾喝药自行了断。”她颤颤悠悠地哭诉,想借此试探皇帝心中所想。 皇帝不言语,看着她哭成这样甚至略微僵硬无措。这反应,难道被她猜中了?真要听了皇后的话赐毒酒?否则他为何不说话?于心然心里更慌了。 “你年纪小,心性不稳,平日里犯些小错也无可厚非,是朕对你苛责太过了。”半响他开口,语气正如四月暖阳般和煦。 没否认要杀她。 “你不愿意给朕侍疾,便回星阑阁去住,以后也不必再抄书。这几日天气好,朕准你与其他妃嫔们一道去后山游玩。” “......”她停住了哭,皇帝这反应倒令她始料未及,一双湿漉漉的双眸转了转。 下一瞬腰间的手臂收紧,头顶的人微低头轻吻在她额角,温柔的触感传来,“是朕不好,嗯?”这声音比前一句更温和。 “......” 心上仿佛被轻撞了一记。不对,她不能就这么被骗了,这个男人口蜜腹剑只是说得好听罢了,一旦狠起来自己一条小命不够他杀的。 她将下颌抵在在皇帝肩上,心里头的百转千回纠地纠结着,忽然瞥见侧窗便一抹鲜红缎面,纯正的红色是皇后最喜爱的颜色,背对着站在窗边,以为殿内的人瞧不见她。 来得正好,华琳琅不是要皇上一杯毒酒结果了她么?那她也不必再装得温顺恭敬,自己受欺压多时,至死也这么憋屈,她很不服气。 “皇上爱皇后么?”她在皇帝耳边地问,搭在他肩上的手一路往下,抚过他锦袍上繁复的团龙纹停在胸膛。 “皇后出自华家,她的姑母孝纯敬皇后将朕抚养长大,朕自然会敬重她。” “那皇上为何又将统领后宫的权力移交给淑妃姐姐?” “因为皇后、不可在背后议论皇后。” “因为皇上想废了皇后?立淑妃为后?” 话音刚落,皇帝瞬间将她从身上扯离,面上冷了下来,“放肆,回去继续抄你的书。” 再不放肆她就没有机会了,不但不起身反而更寸进尺,有些怯然眸中却有流光转换,“那皇上......喜欢臣妾么?” 皇帝沉下脸色,往后靠到龙椅上,“朕很喜欢贵妃。” “那比起皇后呢?” 二人之间从来都是皇帝的气势逼得她喘不过气来,今日则相反,她不再虚以逶迤,直白地问这一句。 “皇上更喜欢谁?”她才哭过一双眼眸红红的像是小兔子,微微侧这头,簪在发上的步摇轻轻晃动。 皇帝神色凛然,幽深的眼眸若有似无地看着她,轻吐出一个字,“你、” “比起淑妃呢?”她继续追问,“皇上最爱淑妃娘娘是不是?” “于君王而言,心中装着山河万千,装着天下百姓,情爱并不值得一提。” “若淑妃与皇后同时遇险,皇上会救谁?” “朕是男人,后宫之中不论哪个妃嫔遇危,朕都会尽力相救。” 一连串的问题逼问得皇帝来不及反应,要思索一番才回答。 “可皇上方才还说江山与百姓更重要。” 这一句反驳得皇帝无话可说,回过神后将她从膝盖上拉下来指了指桌边的椅子,“继续抄书,若今日抄不好这一章就别回去了。” “好啊,臣妾就宿在书房。只能让刘公公伺候皇上沐浴更衣。”她坐下执起笔沾了些墨,侧过头往窗口瞥了一眼,那抹红色依旧还在。皇后这次倒是沉得住气。 暗自想了想往前趴到御案上,近距离注视着皇帝问,“皇上说过要臣妾为你孕育龙嗣,这句话也对皇后娘娘说过么?” 皇帝眼神淡漠地扫过来,“朕现在不用你孕育龙嗣,你给朕在端午之前抄完这本《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