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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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离家时的意气风发,曾经在边城面对妖怪的无能为力,曾经的曾经,都仿佛过眼云烟,只剩下眼前的爹娘。 “爹、娘!”秦穗眼圈通红,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所有人都跟他们家一样,又高兴又难过,忙不迭的看看多年未见的家人,心里有许多话要说,但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了,我给你们准备了团圆饭,不是什么好菜,不过管饱。”燕洵放下笛子,笑眯眯道,“还不快去吃饭,难道都不饿吗?” “有红烧肉吗?”秦穗擦了擦眼泪,大声问。 “没有!你攒的那些红烧肉罐头还不够,还想要!”燕洵笑道,“不过有新鲜猪肉做的菜,比红烧肉罐头好吃多了。” “多谢燕大人。”秦穗赶忙道。 其他人都反应过来,赶忙冲着燕洵拱手。 燕洵摆了摆手,和镜枫夜进了小屋,跟收拾好乐器的幼崽们汇合,他们忙活大半天,也饿着肚子,准备出吃饭呢。 火车站饭堂里的人终于忙完了,用了燕洵带来的菜谱,做了许多菜。 冰镇的猪肉,虽然不如刚杀的猪肉那么新鲜,但比起红烧肉罐头来,又是另外一种滋味。还有燕洵用火车运来的一些新鲜蔬菜,除了一些冰镇的,大多数都做成了菜,一盘盘菜摆在桌子上,堪称丰盛。 幼崽们哗啦啦跑到前面,把桌子底下的板凳拿出来,燕洵和镜枫夜的板凳并排摆好,在最前面。 “开饭。”燕洵笑眯眯道。 “开饭!”蛇身幼崽用尾巴尖卷着独属于自己的勺子,飞快的舀骨头汤,他这些日子都很喜欢喝骨头汤,因为霍老说多喝骨头汤有助于骨骼生长,能长大高个。 蛇身幼崽平时要用身体游动走路,上半身就算竖起来也就那么点儿高,只有平躺的时候他才能跟其他幼崽一样高。 战兔幼崽过年后长了不少个头,现在就算平躺着也比蛇身幼崽高一点点了,以前他还是个头最矮的那个幼崽呢。 “大人,我听他们都没吃饭,在哭呢。”蛇身幼崽喝了一碗骨头汤,这才开始吃菜。 不远处的大饭堂中,尽管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饭菜,但所有人都紧紧地看着久别重逢的家人。 “穗哥,这些年苦了你了。”莫大娘一眼看到秦穗脖子上遮都遮不住的伤疤,他盔甲下面不知道还有没有伤疤,这般想着,莫大娘就忍不住眼圈发红,“当初要是不让你去参军就好了,咱们家砸锅卖铁也能交得起银钱。” 秦穗赶忙道:“娘,我现在挺好的。” 当时家里的情况他知道,他有根基能修道成为道兵,一旦参军,不但不用交罚银,往后还能养活家里。秦穗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也从未怨恨过爹娘。 “如今总算是见了一面。”秦老汉感慨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旁边秦周才看不下去了,道:“爹娘,你们别伤心了。燕大人不是说了,等往后只要边城还在,就每年都给咱们一次来边城的机会,包吃住。要是平日里想来,交点钱就能坐火车。” 以前确实苦,但往后不一样了。 他们这些坐火车来的人都知道,往后机会多得是,而且坐火车不用花银钱,虽然一年只有一次机会,但比起以前来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恩?”秦穗看向秦周才。 他一直都没怎么注意秦周才,还以为是别人家的小汉子,怎么现在也喊爹娘? “这是才哥。”莫大娘赶忙道,“你弟弟。” 秦周才长得跟秦老汉和莫大娘都不怎么像,但是跟秦穗像的地方很多,一看就是亲兄弟。秦穗这也才反应过来,赶忙让一直站在旁边的弟弟坐下。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这才被桌子上的饭菜香味吸引,又是一边吃一边感慨。 “穗哥,你可得记着燕大人,他是咱们家天大的好人。”莫大娘道。 秦穗赶忙点头,“我记着呢。” 燕大人不单单是帮了他们家,还在边城做了那么多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只要不是傻子疯子别有用心之人,不会有任何人忘记感恩。 隔壁的动静都被幼崽们听到了。 战兔幼崽忍不住道:“大人说的很对,人其实很简单,对他们好他们都能记着。” “家的感觉。”蛇身幼崽小声道,“你们听听,他们是一家人的,说话的口音都是一样的,而且懂的道理也都一样。尽管那么多年都没见面,但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血浓于水,说的便是那样吧。”战兔幼崽说着,偷偷看燕洵。 幼崽们内心里觉得保育堂就是家,他们学一样的学问,说一样的大秦官话,穿一样的衣裳,有一样的小秘密,跟别人的家是一模一样的。 以前幼崽们总能在保育堂找到跟别人的家相同的地方,而现在听着隔壁的动静,幼崽们又找到了许多证据,证明他们保育堂,就是一个家。 “他们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在一起,但还是一家人。”燕洵笑眯眯道,“家不是一种形式,而是羁绊,流淌在血脉中的羁绊。就像你们,即便是不在保育堂建设,不在京城,心里也还是装着其他幼崽,这就是羁绊。” “那撼山岂不是有两个家?”蛇身幼崽甩着尾巴尖比划,“他可喜欢卫将军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把玉笛拿出来宝贝的擦擦,还经常跟我们念叨卫将军。” 燕洵笑着点头。 家是可以有好几个的,只要羁绊在,家就在。 隔壁的人又哭又笑,到最后还是把桌子上的菜全都吃了。 杨叔宁派来的亲兵也跟着吃了饭,他很羡慕的看着这些人,倒是不怎么难过,因为他将来也有机会见到家人。 “这就得分开吗?”秦周才虽然才跟秦穗见面,才说了几句话,但兄弟俩总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在里面。 而且秦周才没有根基,不能修炼,他很羡慕成为道兵的秦穗。 秦穗则是很满意这个弟弟,他不在爹娘身边,有弟弟照料爹娘他也能放心的多。 “不会,燕大人说火车至少会停留一个月。”亲兵道,“不过你们每天见面的时辰有限,道兵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还是得回大营。” “那就好。”秦周才放心了。 秦穗也放心的离开。 道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齐刷刷进入边城大营,每个人都满面红光,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消息不再是秘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有一群人很幸运的等到了家人来见他们,那些家人就住在火车站。 而依旧等待的边城道兵也不再是没有希望,他们将来也有机会等到家人。 当年的参军不再是永别。 年纪小的道兵眼圈发红,年纪大的道兵也悄悄擦起了眼睛,他们在战场上见惯生死,本以为早已心冷如铁,周身煞气弥漫,跟正常人早就不一样了,但是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念家人。 秦穗满面红光,一大早跑到校场上操练,以前遇到怎么也突破不了的瓶颈,眨眼间迎刃而解。 “秦将军,你家人啥样?”黑熊也是副将,跟秦穗平起平坐,别人不敢问,他却可以。 秦穗擦了把脸上的汗,道:“就那样呗,一个老头一个老太,还有个弟弟。” “具体说说呗,兄弟们都好奇呢。”黑熊忽然凑近了,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麻烦兄弟多说几句,没看到下面的道兵都想家了吗。” 他们想念自己的家人,又觉得秦穗的家人也应当跟自己家人一样,便想多听听。 秦穗便清了清嗓子道:“当年我参军的时候,只有爹和娘。今天我去了一看,没发现爹娘身边多了个小汉子,我跟爹娘说了许久的话,发现那个小汉子竟然还在,我以为他故意赖着不走,这才问了句,你们猜怎么着?” “咋?”黑熊配合地问。 “那小汉子竟然是我弟弟,我参军以后我爹娘才生的。那小子我从来没见过面,但是我仔细一看就知道他是我弟弟。”秦穗道。 “你一直没正眼看人家?”黑熊又问。 秦穗点头,“见着爹娘我高兴,怎么有空去看别人啊。知道他是我弟弟后,我这才多看了几眼。你们呐,等以后见着家人,可得前后左右都看看,不然很容易落下谁。” 有些道兵忍不住笑,那种激动的心情平复许多,都想着等以后轮到自个儿,可一定得多看几眼,省得把弟弟妹妹啥的给落下了。 这话不知道怎么,迅速传遍边城大营,就连边城军户们也都知道了。 欢哥来找幼崽们玩,也说起这个事儿。 “大家都说秦周才惨,没见面的哥哥不认识他。还有人说秦穗惨,竟然不认识没见过面的弟弟,你说都没见面了,还怎么认识弟弟啊。”欢哥笑道。 “我昨天有看到秦周才和秦穗一起吃饭。”战兔幼崽道,“秦穗好像指点秦周才武艺来着,秦周才试着练了一天,累趴下了。” 当时燕洵也在。 自从这些人上了火车,燕洵和幼崽们就没露面,现在他们都见到了自家道兵,燕洵也就带着幼崽们露面了。 很心机,但是保护了幼崽们。 第122章 大秦百姓中,最怨恨妖怪的人无疑是家中有人在边城当兵的那些人家。 少小离家,老大也不一定能回。 但是为了对抗妖国,为了大秦安稳,自家孩子又不得不放出去。 担心孩子有没有吃饱穿暖,担心孩子有没有顺利提升修为,担心孩子……有没有在妖怪的利爪和血盆大口中活下来。 因为担心自家孩子的安慰,所以怨恨妖怪。 没牺牲一位道兵,就会有一户人家难过,想张寺家里,好几个哥哥都牺牲了,张三婆子便魔怔了,心中只剩下怨恨。 燕洵很能理解这些人,所以他没有领着幼崽们冒出来,去强调对错。这件事没有对错,他和幼崽们不露面,死去的人早已没有思考,而活着的人还能去思考,去想:幼崽们的存在,是对是错。 见到活生生的自家人,听着期盼已久的孩子说着熟悉的话,他们的想法不知不自觉得便改变了。 “边城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你们去城里看看就知道了。”秦穗一边跟爹娘吃饭一边说,“自从燕大人来了以后,边城一个孩子都没有饿死,一个老人都没有饿死。” “我们的好日子是燕大人给的。”莫大娘道,“燕大人良善。” 饭堂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虽然幼崽们跟他们隔得很远很远,但是幼崽们都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每个人都是善良的。”战兔幼崽道,“没有仇恨,他们就不会针对你,反而会对你好。” 战兔幼崽跑去打饭,秦周才看到了,还帮他拿餐盘了。 他脖子上有很明显的痕迹,长得跟寻常小孩没有那么像,而且他还穿着印有幼崽形象的棉衣,寻常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人类的小孩,而是妖怪幼崽。 但是秦周才没有针对他,反而帮了他忙。 若是跟秦周才解释,怕是就算嘴皮子磨破了他也不一定改变想法,更别说莫大娘和秦老汉,他们对妖怪深恶痛绝,即便是京城总是有关于幼崽们的消息,他们也还是敬而远之。 他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才是真实愿意相信的,甚至他们自己的想法改变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燕洵带着幼崽们在饭堂吃饭,这些人看到了,一转身的功夫便习以为常,就像是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似的。 人们的变化很自然而然,潜移默化的,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战兔幼崽端着饭盘哒哒哒走远,去跟其他幼崽们汇合,秦周才站在后面,一脸的笑眯眯。忽然,秦周才反应过来,在京城的时候,他还天天怨恨妖怪,天天在家里骂呢,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反应,变化竟然那般大。 燕洵就是有那样的本事,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让谁做什么说什么,但是那些人就是自己变了,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变了。 他改变的是人心,而不是这个人的皮囊外貌。